季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刚才的问句一点也不重要,只是为他接下来的话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形式主义的铺垫:“嗯,对我呢?”
更意外了。
林听晚缓缓抬眼,对上他的眼眸,警惕地看着他。眉间轻蹙,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
他不像是会在乎别人评价的人,如果在乎,他做不了这个继承人。
更何况,她一个无足轻重、在他的人生里占不到千分之一比例的人。她的评价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吗?
深思熟虑一番,她问:“可以说真话吗?”
季琛倏地笑了声,低沉短促,喉结连带着微微滚动。蕴含着笑意的磁性声音荡漾着在这一处,盘旋在她的耳畔。
她这么说,就意味着对他的评价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把玩着盛着椰汁的玻璃杯,五指随意地搭在杯口,季琛眼下的卧蚕蓄着笑:“要骂我?”
椰汁是林听晚点的,她坐在这里快半个小时,一口都还没有喝呢。视线在他好看的手上停留几秒,她特别真诚的问:“当着你的面骂你,你会把我从这里扔出去吗?”
紧接着又说,“没关系,就算你把我扔出去我也会骂的。”
平铺直叙的口吻,比读课文还没有感情,读课文还讲究抑扬顿挫的情绪变化。也压根不是真的要征求对方的意见,只是在嘴上走个流程。
季琛挑了下眉:“说说。”
林听晚微微耸着肩,垂眼:“太饿了,不想说。”
季琛懒洋洋地往后靠了点,这身西装革履也难以禁锢他骨子里的恣意:“不是鸿门宴,也不是断头饭,放心吃。”
林听晚迅速拿起筷子,直奔松鼠鳜鱼。吃到好吃的,她翘了翘嘴角,端起杯子喝椰汁。翘着的二郎腿小弧度地晃了晃,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很愉悦。
鞋尖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她顿住,低头歪着身子往桌子下面看。
黑色的西装裤下两条修长的腿,就这么懒洋洋地敞开着。她的鞋尖抵在他的小腿,蹭着他的裤腿,皱起来一小块儿。
她稍稍把腿往回收了点,不满地控诉:“你腿怎么这么长?”
季琛没把腿收回去:“踢我,还赖我?”
林听晚撇开视线,没有说话,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喝椰汁。
“过几天打算乖乖结婚?”他问。
“不打算。”林听晚说,“买了周五的机票,飞英国。”
季琛愿闻其详:“然后呢?”
“找个漂亮的地方把自己埋了。这个糯米糖藕好好吃啊,你尝尝。”林听晚的嘴巴没有闲着,又说话又吃饭,可累了。她语调上扬,轻飘飘的,听起来一点也不着调,似乎带着一些破罐破摔、无所谓的态度,“活不到二十岁就不用结婚啦。”
她以前忘性大,不记仇,烦恼多,快乐也多,当下气得牙痒痒的事转过头就忘了。而现在,她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实际上睚眦必报,随时随地发疯。真逼她和岳辰结婚,不知道她会把对方折磨成什么样,最坏的结果是同归于尽,谁都别活。
季琛沉沉地叫她:“林听晚。”
林听晚正吃糯米糖藕,听见他叫自己,差点咬到舌头。
有病啊。
为什么他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她的心口就猛地一颤。总有种上课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我是比岳辰更好的选择?”他问。
林听晚啊了一声:“显而易见。季总,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
季琛轻笑,不紧不慢的继续,口吻稍带郑重:“我的确需要一位妻子,但你还年轻,考虑清楚。”
惊愕一刹,林听晚听明白了,他要和她谈那份过期的交易。的的确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心口泛起一些波澜,她自嘲地笑了下:“我有得选吗?”
“我再年轻,父母也会在我二十岁的时候迫切地把我卖掉。”拿筷子戳了戳藕洞里的糯米,她抬头,“可是季总,你不一样。你有很多选择,我根本就不构成一个选项,更不在你的选择范围之内。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改变主意,是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她停顿一下,话锋猛地拐了个弯,“不管我昨晚做了什么,我给你道歉,对不起。然后我完全同意你的提议,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明智的大老板!”
抑扬顿挫的语气,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同意权的舵硬生生掰到自己手里。最后扬着声调,夸他的词加了重音,朝他竖起大拇指。笑眼盈盈,表情俏皮。
季琛瞧她这副能屈能伸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接不到戏的表演。
林听晚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放在桌上,往他面前推了点。
季琛低眸看了眼:“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