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蕴知道,即使让李氏中了毒,她也有解药,她死不了。
多心酸,她连崩溃都做的不够到位,不够放肆。
她被杀了六次,若是有骨气,应当带把刀去捅死李氏。就算拿不到刀,用支磨得尖尖的簪子一口气扎进她李氏的胸口,殊死一搏也好。
她设想过很多次,但她没做。
人生第一次,林蕴为自己骨子里是个温顺的良民而痛惜。
其实每次面对李氏,林蕴很想报警,想让人把她抓起来判刑,但大周没有警察。
她期待的公正和法律,在这座大宅子里没有容身之处。
哭着哭着,林蕴又累又困,她蜷缩在那张离拔步床最远的榻上想——
她从前也不知道自己会打架,如今也无师自通了。
说不定再死几次,她就能杀人了呢?
说不定再死几次,她也会变成和李氏一样的怪物。
谁知道呢。
***
屋里一阵倒腾,先是木头在青石砖上拖行,发出“咔滋吱——”的刺耳声,然后又是从小变大,又由大转小的哭声,门外徐婆子把眼睛怼在门缝上,偷瞧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细条条的一个小姑娘拽着偌大一张塌到处拖,然后又自顾自哭起来,最后哭睡着了。
“二小姐好像是真的疯了。” 徐婆子小声嘀咕。
不过二小姐疯得挺亲民的,她不折腾下人,只对主子发疯。
徐婆子又在门口守了一会儿,远远瞧见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卫嬷嬷带着两个小厮过来,两个小厮合力抬着一大筐炭。
徐婆子连忙迎了上去,率先开口关怀道:“侧夫人可好?我从霞明阁离开的时候,她面色不佳,现在可有好转?”
宁远侯夫人长年在外侍候婆母,府中大事小事交由李氏做主,那李氏便是全府最关心最敬重的女主人了。
“夫人没事了,之前是被二小姐闹得心疾犯了,吃两粒药便好。”卫嬷嬷答道。
卫嬷嬷手上指挥着两个小厮把炭筐放下,继续对徐婆子说:“二小姐今日去霞明阁闹了一通,但夫人最是心善,想着许是二小姐今日出门冻到了,所以人才有些糊涂。这不,夫人特地让我送来一筐炭,你们记得全部烧了,把二小姐的屋子烧得暖暖的,说不定她就好了。”
徐婆子视线扫过那筐满满的炭,再略过紧闭的门窗,微微瞪大眼睛:“全部吗?”
“都烧着才暖和。” 卫嬷嬷还是一副笑模样,可这笑容让徐婆子毛骨悚然。
徐婆子莫名想起来那阵哭声,以及从门缝中窥见的那张哭得泛红的脸,二小姐是一个比她女儿还小好几岁的小姑娘。
徐婆子有些于心不忍,可卫嬷嬷又说:“你儿子是不是快九岁了,元翰少爷缺一个小厮,侧夫人看你做事细致,孩子肯定随你,准备挑你儿子呢。”
此话一出,徐婆子觉得方才自己那点不忍简直毫无价值,她立马把那筐炭拖到脚边:“侧夫人心善,还念着我呢,我一定好好当差。今日天冷,我可不敢二小姐冻着。”
既然侧夫人心善,那二小姐就只能怕冷了。
***
皇城的另一边,谢宅书房中。
奏折谢钧都看过六遍了,聊熟于心,手上重复性地给批注,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两个侍卫的汇报上。
严明疑惑自家大人为什么突然找一个官家小姐,这小姐家里能用得上金饰银螭绣带马车,半个月内才回京,还得有过苦日子,手上有茧。
纵使再奇怪,严明还是把符合这些标准的名单列了出来。
“目前找到三个,一个是户部侍郎章仁邵的女儿,十日前来的皇城,章仁邵是他那一届的探花,隐瞒自己已经娶妻的事实,被当时的光禄寺卿榜下捉婿,章仁邵另娶,还哄着原配在乡下侍奉老母,现如今是原配的女儿找来了。”
“还有一个是大理寺卿杨峥的女儿,七日前来的皇城,大理寺卿当年出去办案的时候和一个平民女子有了些首尾,那女子偷偷生了女儿,如今找上门来。”
“最后一个是宁远侯林岐川的女儿,这个就比较有名了。”严明把这个放最后这个说,自然是这个故事最精彩,已经超越了家长里短的范畴。
林岐川是嫡次子,宁远侯轮不到他来做,但鲁王当年在封地造反了,一路上势如破竹,当时的宁远侯林岐诚率兵死守阳城,阻挡了鲁王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