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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2 / 2)

底下人战战兢兢,埋首想将事情糊弄过去。沈言灯眸光阴沉地扫过他们,既都是吃里扒外的奴才,那便也要不得了,他眼底涌出杀意,看了眼身旁的侍卫。

侍卫立刻会意,躬身退下将他们带了出去。屋内陷入一片沉寂,没一会又进来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躬身禀告道:“应公子的吩咐,属下这几日派人盯紧了柳夫人,瞧见她身边的李妈妈去了一趟城破庙,好似是要找人,可却无功而返,属下便在那处探查着,发现了南枝姑娘的踪迹。”

沈言灯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寻到人了吗?”黑衣男子摇了摇头道:“那里除了南枝姑娘外,还有另一伙人曾经驻足停留,照其脚印看,个个都是有些身手的健壮男子,观其走动方向,好似是在追杀南枝姑娘,另外,属下还在破庙附近发现了些血迹。”沈言灯骤然站起身:“什么?”

“公子放心,属下并未发现尸首。距他们离开的防线判断,应是一路向着京城去了。”

沈言灯微微蹙眉,既是被赶出了柳家,南枝应是会寻个安身歇脚的地方,可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在扬州,从未听闻她在京城有什么故交。他思索了会,冷声道:“我要的是人,不是尸体。沿着她的踪迹继续往京城找,如若寻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黑衣男子垂首应下,很快又消失在房内。

沈言灯孤身站在屋内,眉眼被阴影笼罩着,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戾气,敛目垂眸又变回往日那副谦和模样。

翌日清晨,天边冒出了鱼肚白,几缕暖阳透着云层落在人烟渐渐稠密起来的街巷,宫里早朝方才散了,陛下身边的大公公就领着圣旨和赏赐坐上了马车,一路往陈府而去。

浮光院内,南枝尚未睡醒,耳边忽地传来了云团急切又慌乱的唤声,她紧闭眼皮,正想将脑袋埋进被褥里,谁知云团早有预料,一把将被褥掀开,高声道:“姑娘快别睡了!宫里派人来传旨了!”“我再睡一一"南枝瞬间从床榻上坐起身,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云团没功夫解释,直接将人从榻上拽下来:“传旨的宦官在前院等着呢。”南枝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可左思右想也不知是何事,难不成昨夜陈涿要入宫求陛下赐婚,这般快就成了?她打了个哈欠,不大相信,半阖着眼皮昏昏欲睡着。待到南枝穿戴整齐,跪在惇仪身后听宦官念圣旨时,才真的确信是陈涿求的赐婚旨意,全身一惊,再没了睡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惇仪长公主之子陈涿岁已弱冠,适婚娶之时,有女南枝温良聪敏,丽质轻灵,克令克柔,性行纯粹,曾救数人于危难,脱闻之甚慰,特赐两人婚配,另赏……

她听着宦官尖细嗓音中说出的一个个溢美之词,心中对这位慧眼识珠的陛下充满了认同。

等到念完,屋中跪着的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呆滞地站起了身。宦官上前一步将圣旨递到了南枝手心,笑着道:“南枝姑娘,这是早朝前陈大人亲自向陛下请的旨,如今算着朝会也该散了,陈大人快回来了。”南枝其实没心思听,嘴上应和了几句,双眼却不受控地看向了堆金砌玉的赏赐。

陛下出手极为阔绰,赏了数件金簪玉器,银环翡钗,几乎快备齐了所有首饰,还有好些精美华丽的绸缎,单是放在那,就散发着灼灼光辉,叫人唇角不自觉扬起来。

惇仪被搀扶着起身,也有些讶异,着实没想到涿儿会向陛下请旨赐婚,居然还这般着急,不过稍微回过神,她便也反应过来,涿儿估摸是受了颜明砚的束激,生怕南枝真的对旁人动心了,这才匆匆求旨,将婚事定下。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如今正值盛夏,一切都得从头备齐,婚事恐怕得等到深秋了,她在心里想了几个黄道吉日,琢磨着寻老夫人商量商量,早点将婚期定下来。正思索着,宦官却缓步走到她面前,行礼道:“惇仪殿下,这些补药是陛下差奴才送予殿下的,陛下说让殿下注意身子,莫要操劳。”惇仪回过神,神色冷淡了几分:“本宫这处什么都不缺,东西都带回去吧。”

宦官似是早已对惇仪漠然的态度习以为常,颔首应下后便带着一众仆从离开了。

府内好些年没经过喜事了,飞檐拐角,长廊回转,处处透着沉寂又肃穆的冷意,可因着这场赐婚,惇仪上下多赏了一年的月钱,丫鬟小斯面上藏不住笑意,眉梢扬起笑办差。

枝头雀鸟都似受到了影响,仰起肥硕肚皮,清脆地脆鸣出声。待和管事交代完,惇仪眉眼含笑,拉住南枝的手问道:“此番赐婚,涿儿有没有同你商议过?”

南枝乖顺点头:“他昨晚与我说过。只是柔容殿下在马球场所言,我还未曾和殿下说清。”

“放心,此事我会寻机会与她说清的,你不必挂在心上。如今最要紧的是定下婚期,将一切都准备好。”

南枝感觉耳朵尖又生出了热意,颤着长睫,从喉间轻轻嗯了声。两人正说着,刚下了早朝的陈涿回来了,还穿着绯色官袍,迈脚进了正厅,惇仪瞥他一眼,拍了拍南枝的手背:“男女婚嫁前,按规矩是不能再见面的,也不应住在同一府邸,正巧我在距这一条街远的地方有一别院,待过几日你先搬过去,到时就从那地出嫁。”

惇仪交代完,便颇有眼色地出去了,将地方留给他们两人。陈涿抬脚走到她面前,启唇道:“宫里送过圣旨了?”南枝笑眯眯地指向那些赏赐道:“我还没醒就来传旨了,陛下还赏了好多东西,你看看这两个金花簪,是不是特别精巧,配上我那件浅粉色襦裙肯定很好看……

她上面拿起两个层层金瓣勾绘成的花形发簪,双眸晶亮地朝他扬了扬,金线制成的花蕊颤动着。

陈涿却没看那璀璨的簪子,眸光停留在她妍丽的面庞上,因是匆匆起床,未施什么脂粉,更显得脸颊瓷白细腻,像被捏圆的面团,又像蓬松细软的棉花。念叨声仍像掉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落下,他一句都没听清,迈脚上前走到她身旁,修长指尖刚从袖口伸出,门外却蓦然响起下人的禀告声道:“颜公子来了。”

两人都投去目光,不过南枝看的是门外,陈涿盯的是她的神情变化。南枝瞥他一眼,见到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瞬间睁大眼睛快声道:“你答应过不生气的。”

陈涿抿唇:“我没生气。”

南枝全然不信地从鼻尖轻哼了声,伸出指尖点在他的唇角上,向下扯了扯:“你嘴角都垂下来了,还说没生气。”通过她的刻苦观察,终于发现了每回陈涿生气的差别点,虽说五官变化不大,但还是能看出一些细微之处-一眸光会稍微凝起,沁着冷意盯向对方,唇角会向内抿紧,这张清隽的脸就会变得格外冷淡漠然,让人不自觉生出惧意。陈涿微微一怔,鼻尖萦绕出少女越靠越近的馨香热意,在脸上不安分地来回蹭着,回转着,他喉间发紧,漆黑眸子染上了点点幽深。南枝放下指尖,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不许生气的,颜明砚想来是听说你我要成亲的事,心中好奇过来询问的,又不会有旁人知晓,我去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她抬脚就想走,手腕却蓦然拽住,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道:“如果我生气了,你也要出去见他吗?”

南枝听着他莫名其妙的问题,脚步顿住,眉心拧成了一团,为什么他总是有这么多如果,而且每个都这般怪异。

她决定要再加一个条件,往后他不能问这么多如果,以免问得她答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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