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婚事
漫天雨珠簌簌落下,浇打着路旁高耸的苍树,水滴将枝叶和花蕊浸湿,颤颤巍巍歪着脑袋张望起石板路上的两人。
陈涿手持伞柄,另一手随意蜷着件墨色披风,因着匆匆而来,深绿长袍被溅出了好些湿点,静站在雅致的庭院间似也成了株清幽冷冽的亭亭玉竹。他看着狼狈跑来的人,眸光染上了些幽深,然后缓步上前,把伞撑到她头顶,又将披风拢在她肩上,淡淡解释道:“夏日阵雨来得迅疾,骤然由热转凉,极易起风寒,因而先行回去取了披风,,未在府门前等你一一”“我们成亲。”
话尚未说完,却被蓦然打断,风雨声混杂着,叫这道清脆又坚定的声音有些朦胧,可陈涿还是听清了,正系着披风的指节僵滞住,眸光深沉地定格在她脸上。南枝抬睫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被雨水浸湿的面庞上是少见的认真,她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道:"陈涿,我们成亲。”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陷入泥土地里,冒出潮湿又清新的凉意。两道身影僵站着,许久后那系着披风的指尖才重新动作,灵活将系带拉紧,连同人一道拽到自己的怀里,他道:“不后悔?”南枝仰首对上他的眸光,唇角扬起抹盎然的笑:“我才不会后悔。”陈涿垂睫,看着她晶亮又水润的圆眸,眼尾弯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因是在笑,面团似的双颊微微鼓起,殷红唇瓣泛起水光,张张合合着说话,可他有些听不清。
那拽着系带的指尖泛白,仅有一瞬的犹豫,他松开系带,掌心扶住少女湿漉漉的发髻,垂首噙住了那每日都在念叨的唇瓣。肌肤在雨水浇打下是凉的,显得唇瓣那股子热意越发难以忽视,南枝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向紧贴着她的人,唇间濡满上了湿意,被细细地描绘勾形。很快,这股湿软寻到了入口,撬开齿关,毫无章法地摸索寻觅着,直到轻轻触上纠缠勾结在一块。
南枝有些喘不上气,发觉自己像是团任他揉捏搓扁的棉花,被他搅动着,连丝透气的缝隙都传不过来,她呜咽着伸手推操,却也慢慢迷离,陷入了那种湿热的粘稠中。
后脑勺的掌心越扣越紧,陈涿逐渐得了趣味,舌尖染满了津津甜味,有点像是他只咬了一口的梅子糕,又甜又腻,弥漫在唇齿间,品味许久却也不舍得松开。
遮在头顶的油纸伞不知何时掉落在地,雨水将两人全然浸湿,发梢都在往下滴着水。
待到浑身沁凉,他终于如梦初醒地将怀中人松开,喉结轻滚,呼吸愈发粗重深沉,南枝的整张脸红透了,唇瓣殷红肿胀,还隐隐冒出吮吸的酥麻感,她紧闭着双眼,不愿面对,将整张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像是只彻底焉下去的白菜,软趴趴地失去了所有水分。
陈涿的手抚着她的脊背,垂睫道:“雨下大了,得回去了。”隔了好一会,怀里的人才翁声道:“不要。”她决心就这样把自己闷晕,怎地就没直接将他一把推开,反倒为色所迷,让他寻到了这种以下犯上的机会。
陈涿眉梢轻挑道:“天色将暗,马上就到点灯的时候了,你身后就有好几戈〃
南枝瞬间被扼住命门,她用余光偷瞄着,然后迅速找到机会,一把将他推开,径直往浮光院的方向跑去。
南枝心怦怦乱跳,一股脑跑回了房内。
云团见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一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快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奴婢再去膳房端碗姜汤。”房内很快忙碌起来,南枝换了身干净衣裳,刚沐浴完,身上都在冒着氤氲热意,总算稍微找回了些清明,可转瞬脑海中又想起了方才的场景。她红着耳朵尖,将整张脸埋在了被褥中间。房门处传来轻微叩门声,在一片静寂中格外明显,她颤着眼睫抬眸,见到换了身月牙白锦袍的陈涿,手中端着碗姜汤,径直抬眸盯向她。南枝眨了眨眼,刚洗干净的素净脸庞蓦然通红,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陈涿迈步上前,将手中姜汤递到她面前道:“先将姜汤喝了。”她吸吸鼻尖,蓦然嗅到了一股辛辣味,五官顿时皱成一团,果断道:“我不想喝。”
陈涿也果断道:“不行。”
南枝偷瞪他一眼,忿忿磨牙,发觉这样下去可不行,他生气自己就得哄着,他要交代自己喝药就得乖乖应下,那往后她岂不是半分地位都没了。她轻轻嗓子,正色道:“你将姜汤放下,方才的话我还没说完,与你成亲也是有条件的。”
陈涿微眯起眼:"你要反悔?”
她瞬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连忙道:“当然不是。"说着,她站起身,先将那碗讨厌的姜汤放在远处的桌案上,又拉着他在美人塌上坐下,挺直腰杆让气势足些,严肃地咳了声:“接下来我要说的事非常重要。”陈涿一看她这模样就知没什么好事,道:“说吧。”南枝悠悠道:“自从我到了京城开始,你就经常生些莫名其妙的气,回回都得我主动哄你,说尽好话你都不一定消气,这事非常非常不公平,所以往后你不许生气,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生气。”
陈涿…”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骨:“有商量的余地吗?”南枝扬起眉梢,目光凝出锋芒,像是个打家劫舍的阴险恶霸,凶巴巴地道:"当然没有。”
陈涿沉默半响,然后艰难地点了头。
南枝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道:“你也不许说我好吃懒做,就算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能念我,更不许说我贪玩幼稚,还得继续教我打马球,蹴鞠,射箭,锤丸……”
她掰着指尖念叨着:“反正就得将京中所有好玩的都教给我,以后我要是闯祸了,你得在惇仪殿下面前替我遮掩,绝不能偷偷告状。当然,更不许强求我喝一些又苦又涩的汤药。”
恶霸绞尽脑汁想着,决心要将自己的地位摆到最高处,把他彻底地踩在脚底下,再没有翻身机会,待到想不到旁的,她勉强满意:“暂时只有这一点,往后再补充。”
瞥了眼陈涿,恶霸贴心心地道:“当然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说着,眼珠骨碌碌一转,又补充道:“但必须得我同意。”陈涿”
他轻叹了声,将腰间钱袋取下来,递给她道:“把姜汤喝了。”恶霸盯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刚建立的威严瞬间崩塌,冒出了一丝殷切的笑意,待意识到后,连忙压了压唇角,正色道:“我可不是因为银钱,主要是看在你的一片好心,不忍心辜负你。"说着,快速将钱袋接过,端起桌前汤碗囫囵两口咽下。
陈涿见她喝干净了,便站起身,淡淡道:“之后我会寻机会求陛下赐婚,母亲那边我去说清,往后你莫要再单独见颜明砚了以免再让姨母误会,知道了吗?”
她面色狰狞地咽下最后一口辛辣的姜汤,没心情搭理他,敷衍地点了点头。经此一教训后,她哪敢再单独见颜明砚,路上遇到都得退避三舍。陈涿看着她唇角沾的汤汁,没忍住,用指腹帮恶霸轻轻擦去,缓声道:“陈家并没有什么繁文缠节,也不需晨昏定省,府中只有祖母和母亲两位长辈,都待人和善亲厚,只是因与皇室有牵连,逢年过节需得入宫参拜。如若在外遇到处理不了的麻烦或听到了什么难听的话,记得告诉我,知道了吗?”她点了点脑袋,满口应下:“知道了知道了。”扬州沈家,姻亲刚办过几日,府内不仅撤下了所有的红绸囍字,就连下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四处透着阴沉压抑的气氛。沈言灯坐在上首,冷眸看向底下跪着的一排丫鬟小厮:“我只离了几月,你们就敢背主,将柳家的事全然瞒下,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一挥袖,满桌的瓷盏碎裂在地,尖锐瓷片溅在底下人身上,划出了好几个血痕。
沈家上下皆知,大公子脾性最是温润和蔼的,平日就算犯了什么小错,至多罚些月钱,不像府里其余几个公子,轻则打骂,重则直接发卖出去,不顾死活虽说公子和南枝姑娘有过婚约,可以往从未见公子对其有多在乎,更鲜少见他主动问询南枝姑娘的事,于是他们便也没放在心上,收了管事几两银钱,答应装作不知,反正都是和柳家结亲。
没曾想公子头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