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是蛤蟆,而非青蛙,而是黑君子一路上乐此不疲的刨坑埋蛤蟆,到了这里,埋得就更欢快了。
鲁达找了处傍山的荒地,一棍子扫去,将杂草割了个干净。
取出马匹驮包中的毛毯,铺在地上。
何佩君则去捡了些木柴,点起篝火,学着人一样,取出小锅烧水。
这火其实也不是为两人点的,而是为了路过的行人点的。
否则这冰天雪地中,偶然瞥见路边荒地中,或躺或坐两个人影,即不生火、也不说话,实在是渗人得慌,有损胆气。
在野外,对常人来说,胆气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喏,吃肉干。”
鲁达递给何佩君一条晾晒得暗红发亮的肉干。
这是白素贞亲手做的,要先去除新鲜肉块中影响口感的皮膜,反复捶打,然后平铺在苇荻篾上,撒上盐、姜等调味料,最后,小火烘干肉块中的水分。
论滋味、论口感,远比什么糗饵粉飺好得多。
“是那只老狐狸的肉吗?”
“是。你要吃么?”
“吃。”
“你不会介意么?”
“为什么要介意?它乃狐种,又非我的同类,而且我是貉,杂食,什么都吃的。”
“香吗?”
“香!”
饭罢,两人相继睡下。
鲁达取出白素贞准备的被垫,甚至还舒舒服服的用裘毛当做枕头。
何佩君就像只小兽,蜷缩抱着自己,躲在背风处。
两匹驮马则在慢悠悠的吃草,偶尔站着打盹。
唯有黑君子,一直守夜,只是毕竟白日追了一肚子风,慢慢的也犯困了,狗头一点一点着,强撑睡意。
偶尔还懂事的来添些柴火。
“那啥……”
何佩君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说,那些荒地为什么没人种呢?村庄里有壮丁,也有劳动力,也吃得苦勤勤勉勉,可是他们分明都快饿死了,却不去种地。”
鲁达缓缓睁开眼,沉默了下,思绪翻飞,本想扯一段长篇大论,针砭时势、政治。
但到了嘴边,只成了,
“种地……太慢了。”
大宋吏治清明,国运昌盛时,尚且还有官府带头,甚至专门增设劝农使,负责劝课农桑,因地制宜,开垦荒地,大幅度提升生产力。
但到了现在的光景,土地兼并加剧,赋税越来越重,一茬刚过又是一茬,绿林好汉来了一波又是一波。
灾民变流民,流民变流寇,在册人口减少。
谁还安心种田,生产效率太低了!
要么学会屠龙刀,货与帝王家,要么占山为王、聚水为泊,当个山大王。
再不济,也不如进山打猎、采药,随便一件貂皮便价值数两银子……谁还苦哈哈的种田?
礼崩乐坏,是从上至下的全面崩坏。
何佩君似乎懂了,也似乎没懂。
没懂也不好意思继续开口追问,会显得自己很蠢。
她翻了个身,抬头便是满天星辰,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