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墨坐在案几旁,手中那本书已经停留在这一页许久。恰有底下人前来禀报,说是隔壁的夫人已经醒了,要过来向他道谢。他终于翻过了手中的书页,神色并无波动道:“不必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与那位夫人说,让她不必挂怀。”
底下人应了一声,转头对纪萝原模原样地传了话,“主子如今不便见夫人,只说让夫人不必挂心,只是一桩小事罢了。”听着这话,纪萝自然也不好再勉强,她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轻轻点了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只是无论如何还烦请帮我们说句多谢。那下人又是应着,纪萝一行人才离开。
纪萝原本也想着或许应当拿些银子当作谢礼,可只见那来传话的人,她便知晓里间的那位主子应当不是寻常人物,若当真拿了银子当作谢礼,恐怕反而不好,所以到底没说出那话来。
纪萝等人走后,底下人才将纪萝的话带了回去,谢元墨听着这话又是怔了片刻,而后才让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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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荷院。
从几日前她知晓了赵承嘉已前去京郊剿匪,心底便一直惴惴不安。她即便能耐住性子,可腹中孩子却是等不了的。时日久了,她腹中孩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可偏偏赵承嘉人已经走了,她也无法将人拦下来,但若是要她这般等上一个月,那就当真一切都完了。
她这般想着,也是越发心焦。
直至一旁凝露忽地说了一句,“要等侯爷不回来,不若姑娘便过去?”凝露这话说得大胆,一旁凝芳听得连忙止住她的话头,“这话如何能胡说?侯爷是去剿匪不是去游山玩水,姑娘跟着去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还了得?”
可王玉盈却已将这话听了进去,她唇边多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谁说会出岔子,这次剿匪,侯爷定然事事顺利。”凝露与凝芳皆是一愣,显然不知王玉盈这般底气到底从何而来。王玉盈转眸见她们二人皆是一脸茫然,也并未有与她们作些解释的念头,她已是作了决定,“我等不了那么久,看来只能亲自去寻表哥了。”上辈子她已经将这些事经历过一回,虽不知其中细节,可却清楚的知晓结果。
京郊剿匪非常顺利,一月后,便能风光回京。所以此行并不会出什么岔子,甚至她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多与赵承嘉单独相处,没有了旁人干扰,计划能顺利达成也未可知。她如此想着,唇边笑意愈深。
可一旁凝芳面上却带了忧色,“可若是王老夫人知晓您要去侯爷身边,怕是不会答应……”
凝芳这话已是说得很是收敛,而实际上倘若王氏知晓此事,非但不会应下,恐怕不将王玉盈赶出去都算是好的。
如今王氏待她好是因着她的心思在王氏面前向来是隐藏得极好的,可若是她要去寻赵承嘉之事被王氏知晓,那她的心思也显然无法再藏,届时,王氏哪里还会这般好说话?
可王玉盈却并不担心,只道:“姑母自是不会答应,可也不算要紧事,我只与她说我是回了家,她又哪里知道我陪在侯爷身边?”凝芳与凝露皆是一怔,过了片刻,凝芳才小心心翼翼道:“可这事怕也是无法一直瞒着…”
“那又如何?"王玉盈皱眉瞥了凝芳一眼,“等她知晓这事,恐怕我与侯爷早是木已成舟,她便是再如何不答应,也是无用了!”凝芳猛然对上王玉盈几乎冷厉的目光,身子不由地一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垂首低声地应了个“是”。
王玉盈心底有了主意,更是一刻都不想再多等了。翌日一早她便先去见过王氏。
王氏这几日都记挂着儿子,不说再像往日一般出去玩牌饮茶,连每日用的膳食都没了胃囗。
王玉盈来见她时她只简单用过几口清粥小菜便令人将早膳尽数撤了下去,见王玉盈过来才算有了些精气神。
可王玉盈一心想着离开的事,于是一开口便道:“姑母,我怕是要归家几日。”
王氏原本就因着赵承嘉前去剿匪之事挂心不已,若有王玉盈这般贴心的侄女留在身边,也好歹能算有些慰藉。
但不想王玉盈却突然说要归家,王氏自然意外,“你与家中不是因着和离的事儿闹得很是不痛快,怎么突然又要回去?”“昨日家中传了消息过来。"王玉盈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她拿帕子抹了抹眼角,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哽咽,“说是母亲近来身子有些不大好,让我回去看看。”
王氏一愣,“你母亲怎么了?”
王玉盈摇头道:“倒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只是我想着家中既是传了消息过来,说明母亲应当心里也是记挂着我的,即便我再如何与她闹了变扭,可她到底是我的母亲,我如何能不回去?”
王氏也是做母亲的,听王玉盈这般说,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与母亲虽与你闹了矛盾,可想来心里还是牵挂着你的,既然此番你母亲病了,你也该回去瞧瞧。”
说到此处,她又叹了口气,“姑母这里自然是虽是欢迎你回来的,只是到底不算你自个的家,旁的地方再好,都总好不过你自己家中。”听得王氏一番真情流露,王玉盈心底却始终未有波动,只是面上做出感动姿态来,一边应着一边道:“等过些时日,我再来看姑母。”王氏又答应着,甚至在王玉盈临走前还又吩咐秋和取了一对镯子赠予她。如此,王玉盈便顺利出了侯府。
她也算是个心思缜密的,出了侯府之后并非让马车直接往京郊方向去,而是刻意令那马车多绕了一圈,先是往王府的方向行了一段,后来才转了道往京郊去。
只是她从上京的街道中经过时,恰逢街道上有一行人吹吹打打,瞧着应当是一桩喜事。
街边传来的声音实在热闹,王玉盈便掀开帘子瞧了一眼,不想却正好瞧见坐在高头大马上那人,正是袁庆生。
王玉盈一下愣了神,从那日送来放妻书之后,袁庆生当真如同他所说的,再没有出现在王玉盈面前过。
这自然也是王玉盈所希望的。
可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当她亲眼看着袁庆生要娶旁人时,心底还是不由涌上一阵酸涩感。
至少上辈子,她是真心喜欢袁庆生的,不然也不会在所有人都反对之时义无反顾地嫁进袁家,可如今,她必须得走上另一条道路,那样的苦楚,她再也不要承受。
想到此处,她掩下帘子,任凭外间如何热闹也只当作听不见。这一趟路程其实并不算太近,加之王玉盈怀有身子,即便她再如何着急赶路,却也不得不顾着些身子,如此,却是到了第六日,王玉盈方才赶到了赵承嘉领兵驻扎的所在。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王玉盈向来是被娇养着的,唯有上辈子被流放之时吃了些苦,所以这连着几日赶路,即便偶有歇息的时候,她也早觉得疲惫不堪。
这会儿也只是强撑着去见赵承嘉罢了。
那处驻扎的将士见了王玉盈等人,虽说有些奇怪,可见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却也并未对她有怀疑心思,只上前道:“你们是路过此处的罢?这附近有山匪作祟,还是换条道吧!”
可王玉盈却摇头道:“我是来寻侯爷的。”“侯爷?“那人一愣,“你是说永宁侯?”王玉盈轻轻点头,“你们的首领,应当是他罢?”那人下意识多看了王玉盈几眼,才迟疑着点头道:“请问您是……“我是……“王玉盈顿了片刻,忽地一笑道:“我是侯爷的家人。”明明可以直言说是赵承嘉的表妹,可偏偏王玉盈却拐了个弯,将“表妹”二字说成了“家人”。
其实这话倒也并不曾有错,只是如此,却让她与赵承嘉二人之间的关系多了一层暖昧的意味。
果然,那人一听王玉盈如此说,便是一脸了然之色,道:“那您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这便进里间去向侯爷禀报。”
王玉盈自然应下。
那人便匆匆进了营帐,向赵承嘉禀明了此事。赵承嘉闻言却皱眉道:“你是说是我夫人过来了?”王玉盈这般年纪,又口口声声说是赵承嘉的家人,底下人将她错认为是赵承嘉的夫人也是正常。
可赵承嘉听着却只觉古怪,他知晓纪萝的性子,即便当真是遇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