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变,人心也会变。
当它倾向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会为那个人而改变。
楚扶昀的这句话,湮没在了那个晚上。
岁月太久,时间又太漫长,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请花关大军出征的前夜,被楚扶昀逼迫般的一问,暮兮晚才重新想起来这一桩事。
他曾说过,他是会去主动改变的一个人。
暮兮晚眨了眨眼,她回了思绪,慢慢抬眸再去看向淋在雨里,还生着气的楚扶昀。
他确实因为魂魄不稳所引起的晕船之故,很排斥所有的船只。
唯独她造的踏云仙船例外。
甚至不知什么时候,他还学会了开船。
暮兮晚还记得,“踏云”这个名字,是后来楚扶昀起的,说是取“涉青云以汎滥兮”之意。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谁?
因为她吗?
暮兮晚脑海中有一瞬空白,她想,她需要点儿时间,去收拾自己混沌的心情。
“我们回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另一只没有被他扣住的手,想去扯他的衣袖,示意楚扶昀带她回去。
可他一身戎装,压根没有衣袖能让她扯。
于是暮兮晚退而求其次,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腕。
楚扶昀掀了掀眼帘,抬眸一看,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快亮了。
这一夜将要结束,即将迎来的就是分别了。
暮兮晚正想再说些什么,手臂却传来灼烧般的疼。
“嘶……”她疼得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转眸看向自己手臂,原来是有一线矇昧的日光照在了那儿。
楚扶昀瞬间变了神色。
他攥着她的手腕看去,只见暮兮晚孱弱的魂体,正在这一线矇昧的日光下一点一点消散。
阴气太重,畏惧阳光。
“返魂香呢?”楚扶昀一眼就察觉了她身上的不对,原本应该牢牢系在她腰间的返魂香此时此刻无影无踪。
遗失了?
绝不可能,系着返魂香的带子被他下了法术,除非她主动拆下,否则绝不会有脱落的可能。
又是一阵船身摇晃导致的眩晕袭来,楚扶昀犯着疼,他一手撑着额间,唇色苍白,竭尽全力想说话。
“你,你别急……”暮兮晚也有点儿慌,在她预想里这个时间点儿她早该回馆驿了。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东躲西藏的找一处能遮阳的地方。
狭窄的船身内,怎么可能有遮蔽。
暮兮晚东看西看,毫不客气的直接钻进了他的白甲后面的苍黄披风里。
他的披风昨夜挨了雨,眼下有点儿潮湿,可暮兮晚也顾不及那么多了,她将他披风拖过来裹在身上,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手臂上的灼烧感消失,她魂体的消散也停止了。
楚扶昀眉眼冰凉。
“你将我送你的返魂香,扔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下披风,施法拂去了上面所有的潮湿,可说话的声音却比方才喑哑。
又生气了。
暮兮晚心道不好,她简直快跟楚扶昀赌气赌出经验了,这语气一听就知道完了,比方才还完!不冷战个几天几夜,绝平不了火。
暮兮晚:“……”
楚扶昀阖了一下眸,按了按自己眉心,强行压下心里所有沉沉的疼。
他是个不太喜怒形于色的人,平日带兵率军一贯肃穆冷冽,却极少真的动怒发火,可偏偏,他的少宫主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最知道怎样在他的软肋处兴风作浪。
送她的东西,她就这样毫无留恋的扔了。
好。
好极了。
“马上就是卯时初刻了,你又要弃军不顾么?”暮兮晚嘟囔了一句,她顶着苍黄色的披风,又悄悄看了一眼晦暗将明的天色,“楚扶昀,你真的好过分。”
嗯,她还会恶人先告状。
楚扶昀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