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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馆驿里冒出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晚姑娘你忙不忙呀,嘿嘿,我能来蹭点儿吃的吗?”
神农岐笑盈盈地坐在堂屋里,挎着药箱一身丁零当啷的响,没有半点儿刚刚受过军法的挫败感,看上去精神气儿十足。
本来世间凡求道问仙者,皆养身清净,不沾五谷,但总有些人不能免俗,吃着吃着,大家逐渐发现这五谷沾不沾好像和法力高不高压根没什么关系嘛!
很少有人能拒绝“好吃”两个字的!
暮兮晚就完全没法拒绝,她从沾满烟火气的凡尘小菜到仙家珍馐都吃得很香,吃得津津有味,用长嬴的话来讲那就是——“哪里来的大馋丫头哦!”
但这都是她生前的事了,如今死了,大馋丫头被迫变得清心寡欲了。
听了神农岐的要求,暮兮晚的神情变得格外郑重,她抬了抬眸,反复打量了这栋粮油米面一应俱全却唯独没有仙侍的馆驿。
最终,她严肃道:“我不会下厨。”
暮兮晚并不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姑娘,四体不勤盐糖不分,恰恰相反,她其实很有鬼点子,落到实处便是能炼化各式各样的法宝,神农岐的千机药箱就是她灵机一动的杰作。
可偏偏,下厨一事最忌讳的就是灵机一动。
神农岐蓦地一顿,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在白洲时少宫主曾下过一次厨,然后她就搞出草莓咕咾肉这么个奇葩菜肴。
他有些恍神,遗憾道:“哦,忘了将军不在了……”
神农岐从没有这么迫切的希望一场战役赶紧结束。
只要战役结束,将军就能回来,将军会下厨,然后他就能来阿晚姑娘这里蹭吃蹭喝了。
“我也忘了你如今还是个魂儿了……”神农岐继续干巴巴地伤春悲秋着。
“那能帮我这个魂儿一个忙么?”暮兮晚同情地拍了拍神农岐,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香囊荷包递给他,“你帮我看看它有没有任何问题。”
神农岐回过神,接过一看,直接惊了:“返魂香?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一个宝贝?”
暮兮晚道:“将军给的,我想知道它是由什么炼化而成的。”
神农岐皱了皱眉,他小心翼翼将返魂香放到仙桌上,凝了个法术一点,返魂香即刻有一缕幽香缓缓从中飘出,萦绕在他的指尖。
“此物能固魂凝心,想是出自幽冥判官之手。”他收了法术,将那一缕实质化的幽香握在掌心,又道,“至于由何物炼化而成……阿晚姑娘,你得再给我点儿时间。”
暮兮晚并不着急这事儿,她颔首道谢,将返魂香重新系回腰间。
于是得了新差事儿的神农岐完全闲不住,他拎着药箱临时借住馆驿,关上门彻夜通宵地研究起返魂香。
不日,他就将返魂香的香方告知了暮兮晚。
暮兮晚听过后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不知又有了什么新点子,先是向虞辞要了点儿工具,又向长嬴要了团火,在房中以火作阵,炼化着什么东西。
直至三日后,一更时分。
黝黑的夜色里,两人坐在屋檐的石阶上闲话纳凉,只可惜天边雷声隐隐,黑夜中似有暴雨将至,不仅纳不了凉,反倒有些闷热。
“天亮时,你们是不是就要出征了?”暮兮晚没抬头,她垂眸,手中在很专心致志地打着一根络子。
神农岐看起来很放松:“对,黎明时大军从关口出发,横渡大江至半灯城。不过是将军去啦,我不去的,我领的法旨是看好你。”
暮兮晚笑了一声,精致漂亮的绳结在她指尖渐渐成型。
“抱歉。”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神农岐没听明白这句抱歉从何谈起:“啊,咋了?”
“我可能……要让你的任务失手了。”暮兮晚用剪刀给绳结做了个收尾,编好后,将这络子收在了衣袖中。
她转眸看着他,笑了,只是这个笑不太明亮,很浅很淡,看起来反倒有几分悲伤。
神农岐下意识一愣:“什……!”
话未说完,他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沉入黑暗,似乎将要不可遏制地陷入昏迷。
暮兮晚微笑地看着他。
神农岐恍然惊觉,他不知什么时候被少宫主算计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被下了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