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良久,楚扶昀闭了闭目,随后,他俯身,轻轻向着她抬出了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她。
指尖在距她的脸颊只有方寸距离时,停住了。
像是陷入了犹豫。
怕吵醒她,怕惊着她。
可是,哪怕只有一瞬,也只想确认一下她的存在。
夜色就是有这点儿好,倦怠的思绪,让人有借口做所有清醒时不能做的事。
楚扶昀低眸自嘲一笑,指尖重新探了过去,挨上她的脸颊。
可下一瞬,他的手却径直从她的魂魄中空空荡荡穿进去,碰不到她半分。
楚扶昀皱了皱眉,眸光一寸一寸暗下去。
碰不到她。
毕竟,她死了啊。
死得只剩个魂儿了,在她醒着时还稍微好点,沉睡时,轻飘飘的三魂七魄就半实半虚的,尤为虚弱。
明明是近在咫尺……
不,哪儿有什么近在咫尺。
是生死相隔。
楚扶昀收回指尖,也敛了目光,他听见帐外有风隐隐吹拂,旋即,帐帘被不动声色地掠开了一角。
他干脆利落地捻了道法术,劈出去。
于是一直在帐外逗留徘徊的神农岐措不及防地被这道法术生生拖进了帐中,他刚想大呼将军卑职有大事禀报,紧接着,楚扶昀目光冰冷的抬手一扬。
又在神农岐身上下了一道禁声诀。
神农岐直呼离谱!
楚扶昀手指竖在唇上,无声比了个“嘘”的动作。
神农岐这才看见枕在将军身边沉眠休憩的暮兮晚。
他霎时老实了下来,只是手舞足蹈的,朝着楚扶昀连比带划,似乎用尽了毕生的肢体语言。
将、军。
有、退、敌、大、事、请、您、论、议!
楚扶昀闻言,沉吟半晌不语,看了一眼暮兮晚,只见她睡得依旧安稳。
他颔首,站起身掀帘走了出去。
黄昏落,一轮明月上东方。
暮兮晚醒来时,军帐里空荡荡的,楚扶昀不知何时已然离开了。
她睁开眼睛,揉了揉,看见神农岐远远坐在帐中的一张方凳上,在自顾自地整理他药箱中的药材。
神农岐听到动静,一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啊,阿晚姑娘醒啦。”
暮兮晚坐起身,心道他怎么在这儿,一晃神,蓦地又忆起,哦,这家伙的军令是保她的平安来着。
“你在做什么?配药?”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神农岐道:“五六日后咱们的大军要渡江,我提前为军中兄弟姐妹们备点儿外伤药。”
暮兮晚一听了“渡江”二字,又想起楚扶昀,赶忙道:“你能不能配一点可治眩晕的丹药,嗯……将军他应该不善水战?”
神农岐惊讶道:“不善水战?怎么可能啊!以将军的神通,区区纵风渡海皆是不在话下,他是为调遣兵将,才不得不与我们一道搭船。”
暮兮晚也疑惑了,道:“他不是晕船么!”
神农岐先是懵懵懂懂,心中左思右想,终于后知后觉豁然道:“原来在阿晚姑娘眼中,将军每逢不适所出现的症状叫‘晕船’啊!”
“不然呢?”暮兮晚茫然道。
“嗯……从具体表现而言,倒也不无道理。”神农岐托腮沉吟,含忖思索,才方道,“但若按我的说法,将军的不适,也不过是因为……”
他说着,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暮兮晚,神情异常严肃认真,完全不符他一贯的性子。
“魂魄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