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昀寻了七日,没有片刻停歇,从鬼门关到枉死城,再至奈何桥,最后在奈何桥上还想往前行时,是崔绝冲出来,拦在了他面前。
“您阳寿未尽,不可再向前了!”崔绝视死如归地看着他。
楚扶昀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凄冷,他压着声音,尽量冷静道:“我为心上一人而来,遂至此,还请冥官网开一面。”
“……”
可最终,这位白洲少帝还是没在幽冥,寻到想见的人。
后来,他留在了紧邻幽冥的灵台山,每日看着来来往往枉死城的千万亡魂,这一留,就是十二载。
这位叱咤十洲的绝代天骄,也是在灵台山中头一次明悟了人生在世,何为“怕”,何为“不敢”。
他心里有一人,在等。
怕等不到,不敢走。
……
收回思绪后,崔绝额头冒冷汗,瞧着这位几乎要被灼目火光湮没的仙神,心道果真造化弄人!
他叹了又叹,自思自忖,终是袖袍一展,又道:“敢问您的心上人,是个怎样的人?”
温柔的火光还在柔柔地燃着,照亮夜色,照亮黑暗。
“她……”楚扶昀揉了揉眉心,声音微哑,“她性子潇洒,是人间自在方外仙,不爱看经念佛,最爱雪月风花。”
此时,暮兮晚正和长嬴远远地待在这崖底阵法的另一端,专心致志地解阵。
她看着周围四合方寸的五行八卦阵,感慨道:“等出去了,我一定要去饮一坛东洲的‘十洲春色’,然后去白洲芦苇荡里捉几只仙山螃蟹,最后再回方外宫吃一碗金秋槐花饭。”
长嬴默默听着,只觉馋虫拱动,连声赞同。
楚扶昀闭了闭眼,思忆半晌,又道:“她修的是‘流’字门中之道,善炼宝,善阵法,没什么奇门遁甲能难得倒她。”
暮兮晚压根没空搭理楚扶昀与崔绝的闲谈,只见她跑过来又跑过去,一会儿搬动这个机关,一会儿又折腾起另一处阵眼。
随着夜色一点一点凉了,灵台山下困着众人的火中阵也开始渐渐消弭。
“不过她武艺尚缺。”楚扶昀敛眸而立,眸光不动声色的,像陷在回忆里,“每逢与她出行时,遇妖魔,遇鬼怪,她总习惯……”
他话至此,却遽然被打断了。
“扶昀将军——”
崔绝与看戏的小鬼魂们俱是一愣。
楚扶昀也微微一怔,眸光一滞。
“将军——”
只见方才还忙得热火朝天的暮兮晚匆匆朝他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唤他,有些急,呼吸不算平稳。
她跑到他身后时,步子一停。
楚扶昀慢慢转了身,目光顿住。
只见这位穿着五彩霞衣的翩然姑娘,正扬着唇角看他,一如记忆里的模样。
“扶昀将军。”暮兮晚拢了拢跑得有几分凌乱的发梢,抬起头,眉眼俱笑,“我们要出去的路,被那只鬼王堵上了,它眼下将要醒了,而我又打不过它,所以……”
楚扶昀一直平静的唇畔动了动,没来由的,他忽然笑了一下,很浅很轻,像个错觉似的。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看见,暮兮晚笑得分明好看,笑意映眉弯,明亮的,竟比火光还温暖。
嗓音也清脆狡黠。
“可否劳驾您,帮我一把呀。”
十二载,终是等到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