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成圣,但求心安。”
“好。”
宋璋似乎决定告诉顾经年一点什么,问道:“可知泓池是什么?”
“不知。”
“它是中州与夷海的缺口,更准确的说,它是用来弥补缺口的黏液,不枯不竭,无穷无尽,夷海的任何人与物都不能穿过它进入中州,故而它一旦为血液所污,便会汲取灵气。中州之灵气,最先被输至四界,而四界,确实也各有缺口,哪怕是凡人也能进入。”
顾经年道:“沈季螭果然未死,他逃入了东海界,而先生则将薛举举从缺口送入界中,与他团聚?”
宋璋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如今你虽以泓池涤荡中州之灵气,然而,灵气依旧会从四柱山之缺口不断外溢,或数年,或数十年,难免又会回到原本的样子,这或许便是你所感受到的隐忧,但对你并非坏事,泓池汲取的是灵气,而非你的精血,待到那一日,你又能恢复异能……至于长此以往,缺口愈大,乃至于夷海异人入侵、中州覆灭,却非我所能操心的了。”
说罢,他随手落了一子。
“你输了。”
这局棋实在没什么意思,宋璋拂手送客,决定再也不与顾经年下棋。
“你想知道的,我已都说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顾经年却不起身,问道:“如何能彻底堵住所有缺口?”
“这是连先圣当年也不曾做成之事啊。”宋璋感慨道。
“有办法?”
“有,且听起来很简单,一句话可以概括。”
“先生请说。”
“只需引泓池去填即可。”宋璋道,“但泓池之水不可捞,唯有开凿河渠,将泓池与四柱山联通,此事之难,不仅在于人力物力,还在于中州必须一统。”
顾经年看着石桌上的棋盘,沉默了许久,手里的棋子一直没有落下。
“不必下了,我说过,你已经输了。”宋璋道,“且你又不想当圣人,再打听也没用,回去吧。”
说罢,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看顾经年没走,遂又多说了两句。
“若想凭绝世异能纵横天地,你可去寻那缺口入界;若要享人间富贵,便回去找你爹;若真打算当个闲云野鹤,潇洒一生,便放下这些,万事不萦于怀……”
“啪。”
顾经年把指尖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中央天元的位置。
宋璋微微一怔,道:“棋不是这么下的。”
“若我以身入局,先生觉得可以吗?”
“你……”
宋璋愣了愣之后才明白顾经年的心意,道:“怎么?好不容易救了你阿姐,又想救更多人了?”
“不敢说志存高远,只想做事做全。”
“我以为你不想再当棋子。”
“忽然想明白了。”顾经年道,“天地为局,谁又不是棋子?”
宋璋会心一笑,道:“是啊,当棋子不丢人,输了比较丢人。”
“输赢又何妨,只是一局棋罢了。”
“哦?洒脱了不少。”
“看开了。”
顾经年起身向宋璋一揖,往山下走云,身影多了几分洒脱之意。
出了崇经书院,站在积雪的树枝下,抬眼望去,雪落人间、天地苍茫,让人不由有种纵身一跃、展翼翱翔的冲动。
不知此生还有没有那一天?
他自得其乐地轻笑了一下,走向那雪后难行的山间小路。
一步一步,缓缓下山。
他还是像当年那个在此求学的少年,模样没有太多变化,但或许有朝一日,随着他一声令下,将有无数人动工、开凿一条河流,通向天南地北。
或许吧,至少他心中有了这志向。
天地之大,不过一棋,此身虽渺,可补天裂。
已不会飞的顾经年心中想着这些,下了霜枫山,独自走过城郊荒野。
时局动荡的严冬时节,郊野无人,唯有雪落时的簌簌声清晰可闻。
寒风冷冽,顾经年脚步很慢,但一直在走,终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待来年冰消雪融,霜枫山风物依旧,唯汋京城头换了旗帜,添了新景。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