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稚嫩童音,听得莉莉娅只觉无奈。
她伸手就想摸出其他已经被喝光的储水器皿,去接一些雨水,却是摸了个空。
转头,闪电光芒下,两米外一道小小的身影凑在雨幕与雨棚交接的位置,正在用雨水洗着手中的被自己母亲以剑气制作而成的木碗。
莉莉娅张了张嘴,眼神一暗,没说什么,只是蹲着步子挪了过去。
“爱爱夏”
比诺伦更脏,一头红发几乎脏的都染黑了的小女仆已经洗完了碗,她没有搭理母亲的呼唤,只是机械地讲碗放在屋外的雨水之中。
然后双手抱住了膝盖,就那么蹲在原地静静看着雨水拍打着碗沿。
水滴将木碗坠得啪嗒啪嗒作响。
爱夏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
莉莉娅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无声伸手,搂住了爱夏娇小的身躯。
“爱爱夏,你还好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么?今天可以说说话吗?妈妈.很担心你爱夏”
这是上一周目爱夏几乎绝不可能从莉莉娅嘴里听到的温柔语态。
爱夏转过眼睛,过去莹亮闪烁的绿色瞳孔在黑暗中蒙着一层晦暗的阴翳。
“啊母.啊.亲.”
听到这两个字,刷得一下莉莉娅眼里泪水就留了下来,但因为过度缺水甚至挤不出来几滴来。
她只是十分无措地将脸凑在了爱夏的瘦脱相的小脸上。
“.听到了.听到了.爱夏”
爱夏看了眼莉莉娅,顶着脏的不成样的小脸,脸色麻木地继续看向面前的木碗。
雨势太大。
砸入碗底,触底反弹,全部拍了出来。
这碗,它根本接不到水。
二个月前,爱夏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偶发性失语症。
过去半年,「聆听」的施展频次伴随着爱夏逐渐消失的表情越来越少。
莉莉娅察觉的不算晚,但是爱夏每次只是挤出笑容来。
——没关系,只要等战事一停,我们就能穿越战线,跋山涉水,回到阿斯拉。
这样,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她也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然而,战事持续得太久了。
两个月前,马尔奇渊趁夜组织了一次突袭,却被被迪库特和布罗兹帝国精准设伏打击。
从那之后,战事更加激烈,从原先还偶有谈判的喘息空挡转为了每天都有摩擦爆发,时不时就有战事中崩溃的士兵们扎堆来附近的村镇‘打秋风’。
杀人,奸淫。
掳掠,烧村。
原始且兽性的发泄。
在这种四面全是危机的情况下,爱夏再也没能施展出「聆听」来。
一方面是节省魔力,她需要依靠魔力去解决一些存在的危险,好在莉莉娅也十分坚韧,表面危险都被她解决了,而暗地里的一些潜在危机也都被爱夏偷偷解决掉了。
另一方面则是害怕。
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面对聆听失败的结局。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数不清的失败。
她已经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在时间魔术之前那二十五年的准备;
无数个日夜关于时间魔术的研究;
不断失败最终成功制造出可以承受时间魔术撕裂的自动人偶;
所谓的挽救;一厢情愿的执着;倾尽全力的准备;
七千个日夜的等待和期望。
全是接不住的雨。
啪嗒啪嗒。
晦暗的绿色瞳孔中,木碗于肆虐的风雨中被拍打得根本停不下来。
爱夏觉得自己再也见不着艾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