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轱辘轱辘,疾行而来的马车从身侧掠过,一个转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流士掀开车帘,看了过去。
——马车带有阿斯拉的王族族徽。
车上走下一人,是利尔法。
他扶着腰侧的剑,看着大流士开口说道。
“大流士卿,陛下召见。”
——
“大流士,有一阵子没见了吧?”
银之宫的顶端,国王的用以办公的‘王之间’,被召集而来的大流士正与国王下棋。
大流士眼瞅着国王用‘皇后’在自己的棋盘上横冲直撞,面上却是带着笑容。
“是,陛下,最近忙于辅佐格拉维尔殿下。”
“哦?伯雷亚斯前些时日引出的乱子?这位伯雷亚斯家这位年轻人,你怎么看?”
“是个人杰,让我隐隐看见绍罗斯年轻时的锐气。”
国王听见大流士说起年轻之时,仿佛也随着对方的话语想起了少年意气风发之时,脸上不由带着丝笑意。
“呵呵,绍罗斯那时哪有这般城府?我怎么在他身上看到了你年轻时的影子啊?嘴上说着什么重新夺回剑之圣地,若真是如此,又为何要主动投身于储君之争,这小子的‘扬名’,还没结束。”
“陛下您倒是不担心他的声名盖过王子殿下?而且还斗垮了皮列蒙公,且看这样子这当年被我谋划刻意败坏的诺托斯和伯雷亚斯的世交,要死灰复燃了。”
“无妨,诺托斯不成气候,如今来看当年只是多虑了。你看看这皮列蒙,还有那与诺托斯断绝关系去当冒险者的‘长子’,哪有一个能站在台面上的人?”
“不过,如今来看,伯雷亚斯家这个小子。倒是个这几十年中见过的惊艳卓群之辈。”
“若有战事,说不得还真让这武力与城府兼备的小子成了大势,可如今如此王国如此安稳,终究只是王佐之才。”
大流士本就是如今国王陛下当年储君之争的谋士,国王一些话倒也不避讳,甚至还能带着调侃的意味来说。
对弈之人听了这话却是沉默了片刻,忽得笑了笑。
“那倒是,况且还有绍罗斯来压着他,绍罗斯这不成器的老东西,对陛下还是忠心耿耿。”
国王笑了起来。
“说来,我昨日做了个梦。梦到三十年前的你,我,与绍罗斯,共谋王事。如今时过境迁,但梦中却清晰得很,让我恍然以为我还是年轻之时,醒来只觉怅然若失。”
“年轻时,绍罗斯时常仗着四大家族的身份时常瞧不起你,人到中年却是被你一而再再而三败退,最终郁郁回到了菲托亚领。”
“听闻他昨日已到了流瀑城,说什么舟车劳顿要歇歇脚,我看,分明是不想面对你。”
大流士笑着不说话,虽然肥硕,但狡黠得如一只老狐狸。
“陛下这是哪儿的话。”
“怎么,你还想杀了他?”
“我从不想杀他。当年分明是王都形势早已变了,他自己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总想裹挟陛下与我的行事。也不看看陛下已是陛下,而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子。”
大流士停顿,继续说道。“若是这次回来还是这番模样.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杀了也就杀了。”
“打打杀杀,不念旧情。”调笑语态。
“阿斯拉不就是如此?”回以调笑。
真正意义上‘不念旧情’之人吃掉了大流士的‘国王’,伸手抚上一旁的权杖,眼里露出追忆之色,开口说道。
“晨间我去了一封信,让他赶紧回来,先安分几年吧,等储君之争尘埃落定,该怎么争怎么抢随你们。”
“估摸傍晚船就到了,你去接他来王都叙叙旧。”
国王的笑声有些爽朗,‘叙叙旧’三个字尾音扬起,仿佛带着些年少时的锐意进取之意。
但仔细一听,又只是个错觉。
人呐,有时候会回忆过去的人和事,那其实并不是对当时身边人与事的念想。
只是借此追忆那时意气风发的自己罢了。
哪还有什么‘旧情’?
时过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