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些责任都挑在自己身上,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可她一个寡妇怎么能有钱举家迁徙?
顾南怎么也想不明白。
走在风雪之中的孟月仙步履匆匆,她没功夫解释自己的转变,因为她正着急改变命运。
初春的最后一场雪,冷得侵入骨髓。
走了许久,全身上下挂满了积雪这才走到镇上的红星宾馆门口。
她拍了拍肩上的积雪,双手拢在一起,哈了一口气暖了暖,这才挑起厚厚的门帘子。
问了前台鼻孔看人的服务员,打听到了房间号,站在门口半晌,这才敲出三长一短。
薄薄的门板被敲响,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门里站着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看着孟月仙的到来,脸上都是尴尬。
“那个,你找谁?”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有些闪躲。
还没等他想办法上门,这人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着实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孟月仙清了清嗓子,有礼貌地开口。
“找的就是你,卢先生,我能进去说吗?”
卢青岩客气闪身,给脸颊冻得通红的孟月仙闪出一条进屋的路来。
正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在北方的黑土地上孕育着无限商机,大批的南方人北上寻找商机。
北方人守着偌大的聚宝盆却无法生财发家,只守着自家的田地,过着饱不死饿不死的日子,都希望自家的孩子捧上公家的碗饭,并没有南方人的闯劲儿跟勇气。
卢青岩是福建人。
自小跟着家族长辈走南闯北。
从鸡毛换糖,到全国各地找金矿。
他早就看中了孟月仙家里的荒地,害怕孤儿寡母狮子大开口,还是找的中间人联络了孟月仙的小叔子顾爱民。
可没成想寡妇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孟月仙倒是不客气,直直进了屋子,坐在仅有的凳子上四下打量。
卢青岩典型的南方人,个头不高,梳着偏分,戴眼镜,身上穿得板正。
他有些僵硬地关门,拿着暖水瓶给白瓷杯里倒上热水,递到孟月仙手上,局促地坐在床上。
“我想卖地。”
这四个字像是晴天的雷,炸得他一愣。
还想着绕上几个圈才能成的事儿,怎么直接找上门来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消息走漏了,这个寡妇怕是想来敲诈一大笔。
“呃,卖地?”卢青岩扶了扶眼镜,装成惊讶的模样。
孟月仙看着南方老客的脸色阴晴不定,就知道他的顾虑。
毕竟上辈子老三被撕了录取通知书之后,彻底断了上学的念想,过了几天,小叔子就来到家里,哭爹喊娘,说是看了风水,顾爱国留下的荒地克全家,必须卖了才行。
她听了小叔子的话,让他卖了两百块钱,可没过多久,就看见小叔子开着小汽车,搬去了镇上。
自家的荒地被南方老客儿探出了金矿,挣得盆满钵满,而自家只能干瞪眼,谁让她卖给了小叔子,要是卖得早一点,顾南上大学的钱都不愁了,可那都是夜里睡不着的胡思乱想了。
孟月仙老了老了才想明白。
哪是风水,是人心蒙了猪油。
被南方老客看中的荒地是块到嘴的肥肉,早就被所谓的亲戚虎视眈眈。
可一想到顾南抢救的时候,她跪着去让他们还钱,却被客气地赶走,她恨不得流出血泪。
什么亲戚?
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她掩下眼眸里的恨意,抬起头,重新变成那个懦弱无能的农村妇女。
“两千五,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