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泼辣也好,雷厉风行也罢。
旁人眼中如何看她,余幼嘉都不甚在意。
她只知道,切药刀刀锋之下,原本吵嚷,啜泣,对她怒目而视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
直到余幼嘉的声音绕梁后又消散殆尽,整个庭中,仍然是如死一般的安静。
这才对嘛!
余幼嘉对这副场面勉强还算满意,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站在台阶之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睥睨他人,很快便辨析出了几个眼中隐有火苗窜动,却又不敢同自己对上视线的人,确定自己都记下这几人面貌之后,方才嗤笑一声,懒洋洋开口道:
“怎么了?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诗书传家久,耕读继世长’的名门之后,找不言语来反驳我?”
言及此处,余幼嘉一顿,没有持刀的那只手在自己面前随意挥了挥,像是驱赶什么蚊虫一般,打断了预料之中其他人那尚未出口的气恼,又勾起了唇角,故意拖长音道:
“我知道了——”
“你们这些自幼金尊玉贵的人,也如市井村妇一般,偏私的厉害。”
“有看人下菜碟的,有生怕没有钱给自家孩子治病的,有早知自己不会被老太太偏颇,所以哪怕是草屋泥墙,也巴不得都得住一起吃苦的......”
“老太太从前一定是个好性儿的人,没同你们说过这些,你们也就聚在一起,怀着美梦,得过且过能过一天算一天。”
“但现在我既破了窗,你们又外强中干,便只能一退再退。”
余幼嘉的眼神略带深意的扫过庭下所有人的神色,最后,定在了余老夫人的脸上。
余老夫人沟壑密布的脸上一片青红交加,早已干渴龟裂的唇更是抖得厉害,光看外表,完全无法同余幼嘉印象中的高门命妇联系上,甚至连巷口村妇也相差无多。
余幼嘉不算什么好性的人,难免多欣赏了几眼,可也正是这几眼,她却从对方脸上那一副强装镇定的神情里,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奇怪......
这位素未蒙面的老夫人,应当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被小辈说是外强中干,无论如何也应该气恼才对,怎会是这副‘被说中心事’的做派?
余幼嘉斟酌几息,脑中数道念头闪过,随后突然眉心一跳,复才问道:
“你们之中......该不会是没有能做主的人罢?”
这个念头其实是推测而来,可接下来,沉默不语的余老夫人与其余众人,却无疑是在验证了余幼嘉的言语。
这句话,像是一柄刀子,血淋淋的剜开了余家女眷最想隐藏的恶臭脓疮。
脓疮积压许久,被乍然挑破,一时间鲜血飞溅,愁云惨淡之气顿时笼罩在一般女眷们的头顶。
余老夫人这辈子见多识广,也算是眼光独到,但她却也万万没有想过,大房这个初次相逢的小丫头,居然一下子便瞧出了一家女眷的死穴。
那一瞬,抄家那日起强撑至今日的疲累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一时间,余老夫人身形摇摆,险些无法站立,好在有老仆来扶,这才堪堪没有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便惊起了一连串咋咋呼呼的惊叫声。
余幼嘉确实有些疑惑为何余老夫人这样明显有余威的家中长辈,却无法‘做主’。
但,情况紧急,况且又是当着一庭院女眷的面,自然不好细细打探。
于是,余幼嘉便收回了目光,提着刀穿过回廊,她推开宅院的侧门,一眼瞧见了早已办好她交代差事后来汇合的周利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