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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 2)

若说容貌,当年的杜姮妃以秾艳著称,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蛾眉曼睩,朱唇皓齿,即便近日来散漫疯癫,素面朝天,依旧是那戏文里的绝色、诗画里的佳人。

而此刻,佳人一双美眸毫无波澜,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又精致,漂亮得像个假人。

齐芳苓轻声叹了口气。

“公主何必自苦。”她略过不敢抬头的宫女,走到郗月明身边,拿绢帕轻柔地擦拭她手上的血痕。

郗月明目光空洞,机械地看着血迹被一点点抹去。

面前这人曾是她最喜欢的芳苓姐姐,会给她做好吃的玉带糕,带她玩闹,哄她睡觉。在郗言御因男女之别、宋贤妃因身份不便出现时,是齐芳苓陪伴着她度过了许多日夜。

可如今回头再看,她的主子是宋贤妃,他们从头到尾都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眼下正要把自己提去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郗月明一把甩开她的手。

只恨自己识人不清,如今被囚于这一方天地,连咒骂都变得苍白无力。

“再过不久,和亲的旨意就会正式下达。”齐芳苓被甩开了手,也不勉强,只温声问道,“公主想见见太后娘娘吗?”

听到这话,郗月明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两下。

见宋贤妃?

她在得知真相乃至后来被囚的这三个月里,无数次歇斯底里破口大骂,之于死生无所畏惧,满脑子都是要与宋贤妃同归于尽、把眼前的一切通通烧杀干净!

而如今机会摆在眼前,郗月明却提不起半分气力。

见了又有何用?

死去的人不会复活,发生的事不会消失,宋贤妃也不会后悔利用自己。二人身份已是天差地别,自有无数高手为太后挡下攻击,自己除了做出一副歇斯底里的丑态,半分作用也无。

郗月明以手掩面,似哭似笑。

“毕竟娘娘曾收养公主多年,无论是倾诉养育之情,还是争执和亲之事,见了面才好说。公主此去訾陬,大概今生都不会再相见了,可千万别留下了什么心结。”

齐芳苓难得多言,说完才发现满殿匍匐着的宫女浑身震颤。她心头一凛,回首望去,果然见殿门前有个熟悉的身影,已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奴婢参见皇上。”

是郗言御。

郗月明混混沌沌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循声望去,果然见一人定定地站在门口。他穿着帝王冕服,也可能是成婚的吉服,手中却提着一把长剑,神色可怖。

看到他的那一刻,郗月明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这个权欲熏心的帝王,曾经也是她和蔼可亲的兄长。是他教会自己何为手足,又亲手撕碎了这份信任——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那么,现在提着剑红着眼,又是因为什么?

宫女们瑟瑟发抖,唯恐君王发怒殃及池鱼;齐芳苓也以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不要把和亲当作免死金牌而忤逆君主。

郗月明倒宁愿他是来威胁自己的。

只可惜,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令她一眼看出,这令人作呕的不舍。郗言御抛下那么多人来到重华宫,神情中居然还有一丝隐晦的愧疚。

一瞬间,郗月明只觉得爱与恨都好无力。

身为皇子时苦苦求索的东西,真正得到时会甘心放手吗?眼下虚伪的慈悲不过是求个心安,他的取舍向来分明,绝不会放手江山,也绝不会因为自己与訾陬开战。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她已提不起半分力气,生不出半分缠斗的心思了。

***

晏驾山崩,帝子郗煦周游列国,得助力,承大统,改元鸿禧。

墨迹滴落晕染,执笔史官方才如梦初醒,赶忙换了另一幅竹简,继续写道:鸿禧二十四年,帝崩,皇长子郗言御承大统。

寥寥数字,便是一个王朝跌宕起伏的二十四年。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谋臣后妃都换了一批又一批,若说谁对这些古今事知之最多看得最透,提笔史官当之无愧。

比如,二十四年前郗煦即位,番邦外族俯首来朝,莫敢造次;再比如,二十四年后的今天,外族赴京不是为了敬贺新帝即位,反而虎视眈眈各怀鬼胎。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郗煦利用外族的势力登上帝位、之后又出尔反尔重创番邦各族呢?此事固然可以算是他的千秋功绩,可在见惯了古今之事的史官看来,写一笔忘恩负义也无可厚非。倒是难为了新帝郗言御,宽仁之人,却要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

改朝换代之际最是忙碌,三四名小史官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去了修史的史官们那边,其余的则全跑向了正在撰写新帝本纪的那群人。

新帝登基,一言一行一政令自然备受关注,史官也猜测出约莫是新帝做了什么决定,正竖着耳朵想听听,整个殿内就响起了难以置信的议论之声:

“陛下已经着人去与訾陬商议和亲了!”

“和亲人选也定了,不出意外,应当就是三公主了……”

殿内诡异地静默了下来,片刻后才有人讪讪开口:“也好,也好。”

宫闱秘辛,实非他们能插手的。众人胡乱附和了几声,无非是“卧薪尝胆”、“休养生息”、“小不忍则乱大谋”之流。执笔史官坐回原位,心思郁结,默然良久才继续写道:

先帝初有凌云之志,然才资中庸,良策难行,后耽酒色,积患成疾。庸言怠行,尽伤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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