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原因。
是她。
“他只是姓闻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澄潭闻氏。”是她的穿越,害死了别人。
“那群人对不住你,关其余人何事?鹤公子不过是因为特殊原因造价身份,与你毫无瓜葛。还有容家,那些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的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苏时悦曾旁敲侧击试探过容枝桃,发现她不仅不知道容家饲养半妖的行径,就连对玄玉也一无所知。
“你那根本就不是以直报怨,只是单纯地泄愤。"她想着,反正自己已经说了那么多,肯定活不了,干脆骂个痛快。
“你现在明白你杀错人了?你当如何?自刎谢罪吗?”玄玉像被她的气势惊到,定定地上下打量她,似要透过遮面之物将她的面貌刻入心底。
他缓缓伸手,搭在苏时悦后颈,微微收紧,似是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情绪。他只要用力,就能轻松折断苏时悦的脊骨。可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不管不顾地出声。
“滥杀无辜,还想留下美名?荒谬可笑,无耻。”那双寒凉的手仍在她的脖颈搭着,苏时悦已迈步向前。半妖不住往后退,他扶住面具,压制住微微颤抖的手。“你……一直都知道他在骗你?"他问。
苏时悦不理他,只是一昧地怒视。
“你知道他伪造身份,知道他满口谎言,还要帮他隐瞒,为什么?"他继续饶有兴致地发问。
苏时悦不回答,他干脆自问自答:“因为他是闻归鹤,是么?”一低头,见她牙关几乎咬得快出血,慌忙松开禁锢她双腕的手,按住她的关窍,不许她自伤。
他些许落寞地评价道:“他可真是,幸运。”话音落下,五指不轻不重往下一按,压在苏时悦的穴位上。少女面上惊恐凝固,眼前一黑,直直往下倒。
闻归鹤朝前一步,弯腰俯身,把她接住。顺着她倒地的动作屈膝,确认她再睁不开眼睛,少年摘下狐面。
面具底下的容颜清冷精致,宛如天神造物,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肌肤与长发白雪一片,耳廓与双颊却飞上片片云霞。闻归鹤从乾坤囊中取出件斗篷,裹住苏时悦的身形,将她搂在怀里,摆到自己腿上。
捏住帽檐,往下压了压。
刚完成动作。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玄玉公子,既然杀了那些人,为何不将耀星印献上?”
“我何曾说过这儿有耀星印?"闻归鹤没有回头。他示意肩上的白鸟引路:“诚然,白羽花了大力气,将容氏遗祸与禁地的神器带出。但我只用一个法阵检验真伪,法器便漏了破绽。我想,漏洞百出的度品交于安王,反而会引起震怒,不是吗?”他反问道。
不远处建筑顶上,站着名褒衣博带的男子,方脸长须,斥候打扮。他根据乌鸦的指引跳下地,检查阵盘与容文赋的尸身,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双手抱拳,朝闻归鹤恭敬行礼:
“是我误会公子,以为公子迟迟不取宝是别有所图,还请恕罪。”“王使也是关心则乱,我怎会责怪。“闻归鹤笑道,“还请放心,我记着与你主人的交易,会为他取来耀星印。”
“只不过,州府也反应过来,开始往西城进发。王使可要小心无法完成使命,全歼容氏,惹怒圣君,令王上难堪。”说话间,远处亮起火把,显然有人正在接近。闻归鹤眯起眼,朝亮光看去:“王使若不离开,恐生事端。”
“容氏,灵韵境以上的修士,归我,其余人,归安王,此乃圣命。你们,完成得如何?”
袍袖被劲风所卷,猎猎作响。
“越州府的人还真是敏锐。"王使轻捻胡须,“从几日前便开始加强巡逻,反应也比想象中快了许多。只是,他们究竞是如何察觉异样,提早采取行动?”“王使怀疑我。"少年问得坦然,红色的眸子下弯,减少几分戾气,“我曾明确直言,告知耀星印不在容府,但王上依然派人前来。既然信不过我,何必继续交易,终止了罢。”
“怎么会呢?"王使打了个哈哈,“王上器重公子,有志于在未来携手妖族共进退,公子切勿多思。”
“神印乃是国之重器,蕴含强大能量,更是神明的心爱之物。如今不慎遗失,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得到它,便能得到神明相助,不愁王上登不上圣君宝座。寻找神印一事,还需公子多多挂怀。”闻归鹤见王使示弱,微微颔首,示意将此事揭过无妨。王使松了口气,脸上微微闪过鄙夷,又恢复原先不卑不亢的姿态。“我迟迟不走,只是想提醒公子另一件事,有人经由澄潭闻氏盯上了你。您的那些麻烦事,尽快解决,别传进主上耳中。”闻归鹤思绪一晃,双眸缓缓眨动:“我明白,多谢提醒。”火把与喊声越来越近,他总算回头,朝王使下达逐客令。王使也不停留,转身欲走。
“对了,还未问公子。”临走前,王使回转目光,“公子怀里的女郎,是哪位?为何不杀?”
闻归鹤面上神情波澜不惊:“是那群人极重视的存在,恐怕也与耀星印有关,故而留下观察。”
“原来如此,那我便恭候佳音。“王使笑笑,拉拢斗篷。足尖一点,纵起身法离开。
四周恢复寂静,少年缓缓吐出口浊气,覆盖周身的幻术散去,彩衣转黑。确认对方离开,这才双手搂住苏时悦,将她抱在怀中。望着少女的睡颜,闻归鹤耳廓刚消下去些的红痕又在不知不觉间漫上。他记起自己遮住苏时悦的面容,怕她呼吸不畅,揭开兜帽,又担心她冷,为她拢了拢衣领。
一系列动作做完,方如梦初醒。他皱了皱眉,不甘心地再度确认:“琥珀,她是否一直留在附近,发现我便是玄玉的线索。”黄马一直在旁边无声蹲守,听见主人问话,连连甩脑袋。“也是……“闻归鹤扶了扶额头,因不适而微微皱眉,“我用辨真瞳试了又试,她若真有别的目的,早就露马脚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少年外形也在逐渐变化。白发转为青丝,眼中鲜艳的色彩黯淡。他按住胸口,熠熠生辉的脸庞再度被病气掩盖。眼瞅人群将至,乌鸦白羽收拢羽翼,停在闻归鹤肩头:“公子,依照计划,我们该离开了。再不走,公子的身子会支撑不住。”闻归鹤愣了愣,眯起眼。
“离开?”
他低头,看了看苏时悦:“不。”
白羽:“公子?”
闻归鹤:“我改变主意了。”
少年腾出一只手,长指在乾坤囊上一拨,取出瓶去除伤口的药膏。赶在越州府众人到来前,闻归鹤仔仔细细地上药,将咬痕消除得一点儿都寻不到。
“我会用闻归鹤这个身份留下,她也不会离开。"他一手搂着怀中人,一手摆在眼前。确保苏时悦看不出端倪,才满意地露出笑容。两只妖怪不解对视一眼,没有开口。乌鸦避开人潮,拍着翅膀离开。黄马则理所当然地留下,绕着气息逐渐低弱的主人焦急转圈。最近的宁静中,闻归鹤维持半跪的姿势,墨色发丝垂落耳畔,他不经意伸手,屈指轻蹭少女面庞,感受细腻的摩擦感。他几不可查地喃喃自语:“关心、在意,吗?”哪怕褪去妖相,念出这几个词时,胸口的火焰也像是猛地篡高,再度开始跳动。
他利用瞳术问了个彻底,明白此人的心意。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为苏时悦编造接近他的目的。
荒唐的挫败感后,在姗姗来迟的承伤咒的钝痛中,另一种复杂且酸涩的情感应运而生。
“奇怪,闻归鹤能有的,玄玉为什么得不到?”“明明是同一人,她的态度却有云泥之别,是不是太可笑了?“他轻咳几声,身子摇晃,目光炯炯,“我很好奇。”他也好奇,继续用闻归鹤这个身份出现在苏时悦面前,公布一切后,她会如何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