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做了个轻推的动作:“拜托了,苏姑娘。”
他声音微弱,带着软意,刀子一般扎在苏时悦心口。她惊恐地看着他不住呕血,连扶他上榻歇息都来不及,松开他,起身,拔腿往门外飞奔。
她前脚离开,后脚,少年重新睁眼。他的眼中没有恐慌,亦不存在感激,唯有几分漂泊无定的揣测。
捂住腹部的手松开,抹去嘴角的血污。闻归鹤轻喘着气,撑起身子,当空描绘通讯用的符文。
灵符画到一半,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迅速来到门口。闻归鹤刚点散灵光,木门“砰”一下,被人推开。
“我忘记了,我有能帮到公子的东西。”
苏时悦从院中冲回,鬓角上尽是冷汗,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一般。看见闻归鹤扶住桌案,慌忙奔过去扶他。
“怎么起身了?你别乱动,毒素会扩散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闻归鹤身边。竭力稳住发抖的手指,从袖管取出一个小瓶子,使劲儿抠开瓶盖,倒出容枝桃送给她的解毒丹。
撑住他的腰,把丹药递到闻归鹤嘴边。
“来,容枝桃给我的,说是她们家族专门研究的解毒药丸。”她无比庆幸当初急中生智,问容枝桃索要丹药。
闻归鹤眼角掠过丝讶异,鸦青色扇睫垂落,遮住眼底色彩。
“不必……”他虚弱至极,连声音都显得苍白。
“她只给了你一颗,我不会有事,自留……为上……”
他话未说完,苏时悦已经将药丸塞入他口中。她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抵住他的咽喉,为控制自己的力道,她的五官都显得有些蛮横。
苏时悦不吃他临危不乱那一套:“公子庇护我一路,我如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何必退让。”
说话间,寻到他的喉结位置,往下一按。
闻归鹤唇齿溢出声闷哼,喉头上下滚动,被迫将解毒丸吞咽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甘露顺着咽喉流下,缓解小腹与喉咙的剧痛。
苏时悦紧张地扶着闻归鹤,直到看见他面色稍霁,扶着桌案轻轻喘息,方才松了口气:“如何,有没有好些?”
闻归鹤低下头,指尖用力,修长五指骨节凸起,良久才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多谢。”
苏时悦听见他平缓的话语,绷紧的神经松懈,整个人不由自主往下沉。她的背脊抵住书案结实的桌腿,腿脚发软,完全丧失起身的力气,几乎瘫在地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抚着他的后背,不住叨念。
好半晌,记起闻归鹤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回道:“没什么好谢的,我扶你去榻上躺着。”
苏时悦慢腾腾起身,又一次伸手。
闻归鹤没有反抗,顺从地把力道施加到她身上。
他一直紧紧交叠的里衬散开,露出颈部大片皮肤。身上洋溢着一股独属于他的清香,驱散厚重的血腥,往她的鼻子里钻。
苏时悦扶他到书房木榻上时,闻归鹤的眼睛已经闭上。她心中一慌,无法抑制地发抖,忙伸手去探,感知到冷冽的呼吸,这才平静下来。
临走前,她握了握他的手,许诺:“我去找医修,很快就回来,鹤公子别担心。”
苏时悦跨过门槛,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至正厅。
残阳如血,映得天空红得发紫。
冲至容院正厅时,厅堂气氛僵宁得吓人。容氏族人剑拔弩张,争执几乎一触即发。
苏时悦隐约能听见“圣君”、“神罚”等词,但什么都顾不得,使劲推开阻拦她的侍从,硬生生闯了进去。
“容家的客卿出事,有性命之忧,请各位快些派遣医修前往。”苏时悦急声喊。
听得此言,容枝桃与容文赋同时转头,异口同声地震惊:“什么?”
“鹤公子出事了。”苏时悦朝容枝桃道,“是中毒,有性命之忧。”
容枝桃当机立断:“我立刻派人去救治。”
她点了点容文赋与长老:“二位随我一同前往,看看发生何事。”
言毕,直接离开正厅,朝客房走去。剩余几人神色各异,低声交谈、呵斥几句,不情愿地跟随。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以及静躺着的少年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少年早已陷入昏迷,安安静静躺在那儿,面白如雪,睫毛梳梳垂落,身子伴随偶尔的轻咳颤动。
“是容氏密毒,只在主家存放。”容枝桃带来的医修诊治完毕,行礼禀报,“幸好及时服下解毒丸,对症下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取过闻归鹤喝茶的杯子,闻了闻:“的确是在茶水中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