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璟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下,这才道:
“这段日子,你们真是辛苦了。”
徐煜璟这话一出,原本的读书声不由停了下来,很快便响起一阵抽噎声:
“我娘,我娘为了让我好好读书长进,给庄教瑜送礼,偷偷停了她的救命药,大夫说,没,没多少日子了。”
“我家里,我家里卖了五亩地,今年的粮食也不知够不够家里吃……”
“我姐姐为了给我换读书的银子,嫁给了大她十岁的猎户,我说要高中给她撑腰的,我,我食言了!”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读书了!不读书,我爹娘姊妹还好好的!”
一众学子不由掩面痛哭,此前的压力在这一刻纷纷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若说曾经收到的种种不公,已经让他们彻底麻木,可眼前小童一句辛苦,却让他们恨不得诉尽平生委屈。
他们大多都是耕读之家的学子,家中有基业的,多是会请名师教导。
唯有他们,只能在这里挣扎求学。
徐煜璟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家庭的生计、学业的辛劳、师长不尊的压力一样一样的如同一块块巨石压下来,这万般情绪,最终也只在徐煜璟心里汇成了一句话:
活着,好难。
徐煜璟深吸一口气,起身冲着已经不能自控的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秀才公,可能听我一言?”
“自,自然,小郎君尽可畅所欲言,今日小郎君对庄教瑜那一番话,可谓是说尽了我等的心声,也算是为我等出了一口气。”
徐煜璟摇了摇头:
“不敢居功,今日老师来此,便是为了诸位而来,便是我不出言,他也落不着好。
反倒是我年少轻狂,未曾见笑于诸秀才公便是一桩幸事了。”
众人收拾好心情,连连摆手,随后又请徐煜璟继续说,徐煜璟这才道:
“现如今乡试在即,我知道诸君已经等这一日很久了。”
“等再久,又有什么用?被庄教瑜教导的这些日子,我等考试结果不升反降,前路幽暗。”
有人喃喃的说着,语气尽是气馁。
徐煜璟闻言,定了定神,镇定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谁一辈子能尽是坦途?庄教瑜之于诸秀才公不过是一块磨刀石。
如今磨刀石已碎,诸秀才公面前必将是一片坦途,今日种种艰难,都为了成就来日之光辉!
还望诸秀才公莫要因一人之过,沉湎旧事,自怨自艾,用有限的时间来搏一个璀璨未来,才是正经。”
徐煜璟见众人没有反应,也知道这事不是这么几句话就能让人的心死灰复燃的,他又轻轻道:
“伤痛已经造就,唯有尽力弥补,或许会有好的一日。但在这之前,诸秀才公唯一的路,便是考上去!
唯有考上去,才能又弥补的资格和能力,否则也不过是空余恨罢了。”
“你想要让你娘白白付出生命吗?你想要让家人饿着肚子听你说失败吗?你想要你的姐姐期许落空吗?!”
一句句诛心之言,让方才因为庄教瑜而冷了心的学子们终于有些许动容。
“我们,也不想啊!”
“可是,我们还能做什么?”
徐煜璟看向众人,语气平静道:
“乡试尘埃未落前,一切皆有可能。”
“方才那位教瑜大人既然令我坐堂,现在,请诸秀才公拿起你们手中的书,开始,读书!”
徐煜璟话落,众人沉默片刻,随后学舍里响起了一阵朗朗读书声,几乎要掀翻了整座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