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林书晚将锅中四面金黄的五花肉捞起,取了只砂锅,锅中底部铺上葱白生姜,再将五花肉整整齐齐摆在上头,最后加入清酱,糖与酒,那酒是今日归家后,她特意去赵家酒肆打得一壶清酒,酒香清冽,倒是为这五花肉添了几分别样的滋味。
砂锅架在碳炉上头,小火慢炖,红烧肉得炖上小半个时辰,才能炖得软烂入味。
借着炖肉的时间,林书晚将小公鸡剁块腌好,打算一会就将谨哥儿点的荔枝焖鸡炖上。
同那几个娃娃在外头疯玩了一阵,眼下皆被父母喊回家去,青芜牵着谨哥儿才踏入小院,便围着炖五花肉的锅子不停地转圈吸着鼻子,口中直嚷嚷着“香”,不一会儿,连谨哥儿也围了上来,捧着笑脸眼巴巴地盯着那锅子。
听着两人不停咽口水的声音,林书晚险些笑出声来,心道这味道便香了,若是以后自己再做炸排骨,辣子鸡丁,可不得把这俩小家伙香迷糊了。
倒也不止这俩小家伙嘴馋,连素日里最稳重的姜婉也忍不住了,她挪到林书晚身旁,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晚娘,这红烧肉还需炖多久,我瞧着阿芜与谨哥儿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闻言,林书晚含笑瞧了姜婉一眼,“估摸着还要炖上小半个时辰。”
“方才忘了问,晚娘今日摆摊可还顺利?”姜婉把林书晚买回的菜苗种到地里,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话音一落,林书晚将炒好的荔枝焖鸡倒入砂锅中,架在炉子上炖上,眼睛一弯,笑道:“昨日备下的吃食,今日都卖完了,还有不少食客没买上呢,我打算今日再多备一些。”
“都卖完啦?”姜婉一脸惊喜,她晓得晚娘手艺好,竟没想到头一日摆摊就能卖完,如此一来,日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对啊,今日还多亏了谨哥儿。”林书晚笑着捏了捏谨哥儿软乎的脸颊,对上姜婉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昨日我瞧着谨哥儿吃饭香,今日摆摊便带上了他当个活招牌,若不是他今日虽也能卖完,但恐怕没这么快。”
听着此言,姜婉揽过谨哥儿笑道:“我们谨哥儿如今虽瘦了些,但白白嫩嫩的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难怪讨人喜欢。”
“我们青芜也厉害着呢,今日若不是她帮着我收钱,我一个人压根儿忙不过来。”瞧着身侧一言不发的青芜,林书晚捏了捏她脸颊两侧的发髻笑道。
不同于姜家小院的欢快气氛,京中林家愁云密布。
“可有查清是何人将茵姐儿的事传出去的?”林志昌抬手捏着眉心,焦躁不安。
林二抬头瞧了眼林志昌,又低下头来,沉默片刻才道:“是晚姑娘。”
“又是这臭丫头,你这废物竟能让她活着到岭南,还不滚下去领罚。”林志昌大怒,顺手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向林二。心中暗骂,若不是那臭丫头,他茵姐儿如今便是钱家二少夫人,可如今她与钱二郎的那点破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钱家主母说什么也不愿让她以正妻之礼入门,眼看着茵姐儿的肚子越来越大,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贵妾之礼,匆匆过门。
如今林家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连带着三房出门都受人指指点点,对大房一家子满腹怨恨。
京中林家的笑话,远在廉州的林书晚自然是不晓得,此刻她正瞧着直勾勾盯着砂锅的两个小家伙好笑。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在三人望眼欲穿的目光中,林书晚取了抹布包着锅盖,将里头的红烧肉盛出,白色的瓷碟里头盛着裹满汤汁的五花肉,颜色红亮十分诱人,可惜了没有八角茴香,若她手中有这些大料,其不说滋味如何,光这香味都能再上层楼。
林书晚瞧着青芜两人,眼不错地盯着她手中的五花肉,眉眼一弯从碟子中夹起一块塞到青芜口中,油煸后的五花肉,带着一点虎皮的酥香,入口软糯,实在是太好吃了。
浓郁的肉香像把钩子似的勾引着谨哥儿,急得他扒拉着林书晚的衣摆直跳脚,“阿姐,快给我也尝尝。”
那急切的模样实在好笑,姜婉瞧着林书晚忙碌的模样,便抽了双筷子,从碟子中夹起一块琥珀色的五花肉,略微吹了吹便送到谨哥儿口中,才入口炖得软烂肥肉便顺着他的嗓子滑了下去,谨哥儿顿时瞪大眼睛,半晌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道:“肉肉直接滑下去了。”
闻言,母女俩面面相觑,半晌回过神来,没忍住笑出了声,“阿娘,我再炒个楚葵便能吃饭了。”
楚葵便是后世的芹菜,在船上的那些日子,日日吃菘菜吃的林书晚自己都快变成菘菜了,今日在集市一瞧见这楚葵,她就买了一捆,大约有个三四斤的样子,她炒楚葵的做法与旁人不太同,她会在炒前用盐将楚葵腌制一段时间,这样炒出来的楚葵便不会有苦味。
林书晚手脚麻利地将楚葵处理好,冷锅倒入荤油,最后倒入楚葵,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碧绿清脆的清炒楚葵便出锅了。
石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四菜一汤,待到姜婉一声开饭,谨哥儿都无需旁人帮忙,抄起手边的勺子,踮着脚舀了几块带着汤汁的五花肉浇在米饭上,捣吧捣吧就着五花肉的汤汁,吃得满嘴流油。
就着那盘红烧肉,连姜婉都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米饭。
三人吃饱喝足后,林书晚捧着今日收钱的匣子,同三人匆匆钻入东厢房中,落了锁,取了一方帕子铺在床铺上,又顺手扯过两根稻草搓成一根草绳,一边数着一边将铜钱串起。
今日她一共准备了五十份鸡蛋饼,青芜同谨哥儿一人吃了一个,一共卖了四十八份,其中卖了二十份六文钱的鸡蛋饼,另外二十八份便是十五文的全家福,因着猪排还有剩余,她便直接以五文钱一个单卖了,统共卖了二十八块。
“今日卖饼的钱统共赚了六百八十文。”姜婉一边拨着手中的算盘,一边将今日卖饼的收入记下。
青芜同谨哥儿两人捧着铜钱穿线,听着姜婉算盘“噼啪”几声,便将金额算出,圆润的眼中皆是崇拜,“姑母,好厉害。”
闻言,姜婉拨了拨手中的算盘,笑道:“好歹我姜家早年也是廉州有名的商户,我自幼跟着父母在外经商,旁的不说,这一手算账能力到底还没丢。”
“那往后便要劳烦阿娘了。”林书晚眼一弯,扑到姜婉身旁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你啊。”姜婉瞧着林书晚没骨头似的模样,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催着她赶忙将今日的帐算完。
无奈之下,她只好坐直了身子, “今日生煎一共准备一百个,皆数卖完,且都是按五文钱十个买的,那生煎便赚了五十文。”
“那今日出摊便是赚了七百三十文。”姜婉应道。
这是今日赚得钱,再取出昨日买食材的钱便是她今日摆摊所挣,猪肉花费四十文,鸡肉五十文,青瓜蔬菜之类三十文,面粉六十文,加上每月二百文的免行钱,她头一日摆摊统共赚了三百五十文,这还没算她这个人工费,生煎虽卖得很好,但利薄,今日卖了一百个,不去成本通过赚了五十文,生煎的生意做不得,只单卖鸡蛋饼又有些寡淡,她琢磨片刻,暂时还未想出解决之法,便打算明日先卖着鸡蛋饼。
四人说了好一会话,林书晚才将串好的银钱同先前京中带回的十贯放在一个木匣中藏好,姜婉同青芜自发收拾碗筷,林书晚便领着谨哥儿往钱家面馆去。
钱婶娘一听林书晚被人扣秤,当即风风火火跟着她回了姜家小院,一手抄起秤一手提起桌上的猪肉,一称,好嘛才八斤四两,今日的红烧肉怎么都没有一斤六两,果真如那妇人所言,那店家惯常缺斤少两。
“晚娘可是在西市李家肉铺买的?”钱婶娘瞧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问道。
“婶娘怎么晓得的,难不成那人是出了名的奸商不成?”林书晚不解,若真是奸商为何这人的铺子还能开这么久。
“若真是他,那便说得通了,这人初开肉铺还十分老实,足斤足两的,肉也新鲜,大约是从一年前水涝后,他便开始缺斤少两,日日都有人去跟他吵,但也没吵出个结果,久而久之便再无人去买他的肉了。”钱婶娘解释道。
"那为何他至今还开着铺子呢?"姜婉疑惑,若真如她所言无人去买,这铺子不是早该关门了。
闻言,钱婶娘摇了摇头,“那我便不晓得了,好了铺子忙,你钱叔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便回去了,日后若再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便是。”
“多谢婶娘。”林书晚起身将钱婶娘送走,琢磨着今日买肉一事,方才婶娘倒是提醒自己了,得去寻上一个靠谱的供应商。
不过眼下倒是不急,每日用的食材还不算多,正好趁着这些时日好好考察一番,寻上个靠谱的货源。
“晚娘可要去寻那肉铺?”姜婉擦着手走来,瞧着林书晚皱着眉轻声道。
“阿娘,无用的,且不说我们已经吃了一块,就算没吃,那店家也有的是借口推脱,日后不去他那处买便是了。”林书晚应着。
她坐在屋檐下,瞧着空空荡荡的院子,心道还得再添置些家具,不若明日收摊后去定制推车时,寻那木匠打上几个架子摆在院中,往后晾晒咸菜萝卜干之类的便十分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