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兮晚啼笑皆非,她回眸一看,只见楚扶昀居高临下地冷冷瞥了这少年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
“举止惫懒,自请军法。”
他说罢,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了。
神农岐腰弯得更低了,汗流浃背的,只想大呼一声将军卑职冤啊!
控告无路,申诉无门,喊冤也没用。
暮兮晚认得他。
神农岐,药王神农一族的门下弟子,早个年间在十洲顶顶有名的风云人物,心性顽劣,曾搅得万仙来朝大会天翻地覆,谁也不服,谁也不怕,任凭对方是何势力,都敢惹一惹。
他这一惹,就惹到了刚刚嫁去白洲的暮兮晚。
暮兮晚也不是个白受委屈的性子,用了番谋划将人擒住,正准备思索怎么好好收拾这人的时候,楚扶昀笑着出现了。
神农岐被揍了一顿。
老实了。
后来,听说神农岐大概是自愿的归顺了楚扶昀麾下,成了他手下让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太仙之一。
神农岐此时此刻仍是弯腰作揖,一动也不敢动,暮兮晚回头看了看,又看回来,戳了戳他的手,安慰道。
“喂,将军走了,你不用端着了。”
神农岐顿时整个人一松,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儿,差点儿没将魂儿也一并吐出来。
“阿晚姑娘。”他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笑得像只狐狸似的,“真的是许久不见了,走,晚上咱俩纳凉去。”
今晚薄云断绝,夜风飒爽,正是乘凉好时节。
楚扶昀麾下文臣武将众多,暮兮晚认不太全,但称得上投缘的,神农岐算得上一位——比如每逢好夜色,两个人常坐在一起挖冰西瓜吃。
“不去。”暮兮晚回答的干脆利落。
神农岐皱眉道:“为何?没事咱们别告诉将军就成,他总不至于这么小气?”
他当然至于!
暮兮晚心道,小伙子啊你还没被楚扶昀的军法收拾够么?
她记得,楚扶昀一向带兵严苛整肃,可偏偏神农岐还算半个医官,身上规矩没寻常仙兵仙将那么多,偶尔和她一起胡作非为,被楚扶昀瞧见过那么一两回。
却不知为何,他每回心情似乎都看上去算不上太好。
暮兮晚道:“我如今饮不了珍馐佳酿。”
这是实话,她作为一个魂儿实在没办法吃东西。
“成吧,那阿晚姑娘帮我看看兵器呗。”神农岐似乎没打算多问其间缘故,只是又另寻了个话由,“你不在,我的药箱都没人帮忙修了。”
暮兮晚应得很爽快:“行。”
神农岐的药箱还是她在白洲时帮忙做的,费了不少心思,这个倒是小事一桩。
他们干脆就近找了一处明亮篝火旁坐下,暮兮晚寻了趁手工具,抱着神农岐的药箱着手开始修缮起来。
一边修,一边叙旧。
暮兮晚问道:“这十二年,你们可好?”
神农岐乖乖巧巧抱膝而坐,道:“还行吧,白帝离开白洲后,势力折损了一部分,但我们忠于将军,又不忠于帝微垣,只要能回白洲,重新拿下帝微垣也不过顺手之举。”
“没了楚将军的白洲,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说得分外张狂。
暮兮晚听着挺羡慕。
千洲军权一直都在袁涣轩手里,她自己麾下势力都不善作战,如今零零散散也不知道怎样了,若想调人,起码得等去了半灯城以后才有机会。
两人就这样你一搭我一搭的说着话,暮兮晚专心致志修缮了半晌,忽听见隐隐动乱声,一抬头,却见远处江岸上人头攒动,像是出了什么乱子。
“发生何事了?”她心里一惊,手间动作不自觉停了。
“小事儿,敌军夜袭。”神农岐打了个哈欠,似乎完全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暮兮晚大骇,她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偷袭”说得这么风轻云淡的!
这心也太大了吧!
远处江面的动乱越来越大,隐隐的,脚步声四起,火光通明。
她有点儿着急:“你不去帮忙吗?”
“不去。”神农岐瞥了一眼江面,随手挥了道法术在二人周围开了一圈护身结界,却没有半点儿想起身的意思,反倒是侧了个身子,半躺下了。
暮兮晚完全看不懂了:“你就在这儿干看着?不怕将军罚你玩忽职守?”
她清楚,神农岐虽是个顽劣性子,但一向没在任何大事上出分毫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