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庆楼离皇城不算远。七皇子骑着马赶去皇城时,太子早已提前入了宫,他遇上从宫内出来的几位重臣,正欲敷衍后去追赶太子,却被拦下说话。这几位朝臣都是在朝中极有分量的,七皇子耐着性子听了好一番教诲,再拔腿去追太子时,太子早已没了影。宫内不得乘坐轿辇,七皇子只能疾步行走,企图拼命追赶上太子。他急出了一头汗,却只能隔老远,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进入御书房。功亏一篑……七皇子当即大怒,恨得将手中珠串往地上狠狠一掷。那也不能走,就留在这,待太子出来后,他便即刻进去解释。半晌,御书房的门开了,看着太子的身影,七皇子咬着牙上前。“皇兄,这下你可高兴了?”太子一派风轻云淡,垂眸淡笑:“七弟指的是什么?”七皇子咬牙切齿,又不可能在武帝面前同他胡乱攀扯,只能愤愤一摆衣袖。“你等着!”见武帝在门内桌后隐约望着,他心中一凛,飞快地步入门内。“儿臣参见父皇。”到了武帝面前,七皇子收起了满脸怨愤,乖顺又文质彬彬地行礼。“起来。”武帝正在批阅奏折,嗓音平稳无波。七皇子看着他没什么波澜的神色,一时拿不准他如今是何情绪。“你和太子……”武帝锁紧每天,看着案上,不知在思忖什么,声调拖长了一些,七皇子听得心惊胆战,见他眉头皱成“川”字,心底一抖,忍不住抢先开口。“父皇明鉴,儿子并未如皇兄所说那般,一切都是误会!”武帝提笔的动作一顿,抬眸向七皇子看来。“你说……什么误会?”他眸中闪着寒芒,可惜七皇子情急之下,紧张而急切,没觑到武帝那瞬间变幻的神色。“儿臣、儿臣今日是不慎着了道……”他汗流浃背地同武帝解释着,武帝坐着一动未动,帝王之姿,威若神明。七皇子解释着,突然觉得四周太过寂静。他抖了抖,斗胆抬起头,观察武帝的神色。“父皇,您……”“去请太子来。”武帝不怒自威地坐在桌后,提笔却未下笔,而是淡淡朝着一旁伺候的太监吩咐。七皇子越发看不明白武帝的意思。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他的鬓角留下一丝汗迹,抖着嗓子问:“父皇,可是儿臣何处做得不好……”“住嘴。”武帝却低沉地喝了一声,一双鹰目低沉下压,周身气息压抑。七皇子倏然闭了嘴。不妙,太不妙了。武帝为帝多年,性格越发内敛,轻易看不出息怒,就连刘贵妃,平时也难以揣摩他的心思。可如今,他竟有些毫不留情地发了怒。七皇子只恨自己进来得太急。他应该先找人去刘贵妃宫里,同母妃说这事,让母妃有个准备才是!太子并未走远,很快就重新踏入御书房。“父皇,”他扫了一眼伏在地上,冷汗直流的七皇子,运筹帷幄地笑了,“父皇有何吩咐?”武帝放下手中狼毫,缓缓起身。“你说,太子联合顺清侯府的人,害你……”他沉吟一瞬,七皇子自然知道此时形式不对,连忙抬头辩解:“父皇,并非儿臣想要揣测皇兄,实乃今日之事……”话音未落,武帝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到了七皇子腿上。“混账东西,那是你的皇兄,是国之储君!岂有如此短视之理?”“啊——”七皇子的恐惧多于疼痛,顿时不安地滚倒在一边,涕泪横流地认错。“父皇息怒,儿臣所言,句句为真,不敢有一丝隐瞒!”太子虽然脸色惨白地站在一边,气度却从容不迫,同连连磕头的七皇子比起来,算得上是挺拔如松。武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喝道:“你,是朕的七皇子,是真龙血脉,不过因着一个女人,你的全副心思便乱得不成样子,朕以往对你的教导,都被你抛到脑后去了!”七皇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依旧不甘心道:“父皇,儿臣是被设计的,那春香露根本就不是……”“见识短浅,难堪大任。”武帝的八个字却犹如一声惊雷,劈在了七皇子的头顶。“你可知,今日太子自进入御书房以后,从未提及一句顺清侯生辰宴上的事?”武帝显然失望到了极致,瞥见七皇子的眼泪,心头冒起一簇火,抄起案上镇纸,便朝着他掷去。“太子宴席上接到急报,于是回宫禀明,朕还纳闷怎么你们兄弟俩前后脚接连回宫,原来你却是为了那么一件上不了台面的小事!”镇纸乃是徽州上供的,老大一个石狮子实实在在地砸到七皇子的头上,顿时鲜血淋漓。武帝犹不解气。“你的皇兄,心中怀着天下与子民,而你,却还困于一隅,为这宅院之事,耗费满腹心神!”他看了一眼气宇轩昂的太子,再看七皇子,顿觉眼睛生疼。过去,他偏疼贵妃,导致养大了刘家的心,如今他将戚缙山升为太傅,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谁知这老七却依旧不知收敛,今日更是恶意揣测太子,为了这点小事,急吼吼地进宫告状,反观太子,言语中毫无异色,就算七皇子口称他与戚家联合做局,太子也并未急着开口辩解。一国之君,最重要的便是宠辱不惊,是时刻收敛的性子与想法。而不是像七皇子这般,稍有异动,便鬼哭狼嚎,毫无风度!武帝沉着眉眼,眼神幽暗。“你起来。”七皇子任由额间鲜血流下,战战兢兢地起身低头,心知自己酿成了大错。太子先是在天庆楼做出着急告状的模样,引得他没时间多想,便火急火燎往宫内赶,而后又使了阴招,故意让他在武帝面前丑态百出!而太子此时,不紧不慢地又浇了一勺油。“七弟,今日是孤与戚太傅在一旁守着,你与顾三小姐方才保全颜面,否则,如今父皇在此只怕要为你赐婚了。”一句话,点燃了武帝心头之前对顾宁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