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她过了,也得让我们过关!”
林之鹤道:“若他们中间也有二十岁以下的筑基大圆满,不论出身,一并算作过关。”
先前嚷得最欢的那几个,顿时都不吱声了。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有女子拨开人群,走到最前方。
她一袭白衣,眉若远山,眼似春水,唇角的笑意温温柔柔的,不似南问柳那般张扬,让人忍不住就心生好感。
“沈珮,年十七,筑基大圆满。”
“青州,沈家……”上官杰沉吟片刻,用手肘戳了戳林之鹤,“沈家不算世家大族,但我记得,学宫现任的祭酒大人也姓沈?”
沈珮温和地笑了笑:“那是我姑母。”
有南问柳先例在前,又是祭酒的亲侄女,守门弟子没怎么为难沈珮就让她过去了。沈珮行了个礼,快步跟上还没走远的南问柳:“南姑娘!”
南问柳回过头。
“问心阵路途遥远,不如同行?”
“我是无所谓。”南问柳抱着臂道,“不过玉符上说,问心阵会让人见到心里最害怕的场景,要是跟别人一起去的话,岂不是会被人看见自己难堪的模样……”
沈珮弯起眉眼:“你会怕吗?”
微风拂起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南问柳挑起眉,眉目间满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怕什么。”她道,“我一无身份背景二无亲朋好友,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还是别人前几天送的。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收拾东西滚蛋呗。”
沈珮:“那就……祝你好运。”
“祝我们会在学宫重逢。”
第一关的筛选很快就结束了,在沈珮之后,再也没有人通过第一关,就连季家的二少爷季长安都被刷了下去——林之鹤居然一点季家的面子都不给,说他修为不足筑基,让他明年再来。
季长安被气得七窍生烟,但他在家族中地位远远不及他姐姐,不敢在众人面前造次,只好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去了。
等到所有人到齐后,问心阵正式开启。
坎道场的布置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中心是一汪巨大的天然湖泊,湖面上流转着细碎的符文,恍若星河自天穹垂落。
碧玉雕刻成的石阶自湖中心缓缓浮现,似要通向遥不可及的天穹。
“问心阵已启。”林之鹤的声音自苍穹落下,“第二关考验心性,祝各位好运。”
玉符上给出了详细的介绍。问心阵共三千阶,每过一百阶便会触发一重幻境,可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也可能是飘忽不定的未来。
只有心性最坚定之人,才能走到最后。
所见皆虚妄,所闻皆泡影,三千阶上三千念,叩得本心方登临。
许是察觉到了考生们的紧张,林之鹤又补充道:“问心非问罪。凡登千阶而不堕妄境者,可为学宫弟子。”
湖心玉阶应声震颤,无数符文自水底浮空而起,在众人头顶织成遮天蔽日的银河。
按照第一关的通过顺序,已有数十人踏上了玉阶,虚空中自动浮现出每个人所在的高度。南问柳站在人群后方,看着那些锦衣华服的世家子们雄赳赳气昂昂,没过多久就开始面目狰狞。
有人突然挥剑斩向虚空,有人跪地痛哭失声,更有人浑身燃起心火却恍然不觉。
南问柳皱了皱眉:“他们到底见到了什么?”
“或许是贪嗔痴,或许是求不得。”沈珮道,“你看这位上官家的旁系,方才还在炫耀新得的鲛绡法衣,现在却恨不得撕碎身上的华服。”
眼见有的学生失去了行动能力,林七叹了口气,闯进去将人捞了出来。
“年年问心阵都是这样。”上官杰感慨道,“坎道场的夫子真的很严格,来闯问心阵的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搞那么难做什么?”
林之鹤没吭声,倒是林七跟他聊了起来:“今年已经放宽条件了,过一千阶就作数,要还是跟往年一样两千阶,估计一大半都得折在这里。”
“没办法啊,问心阵里能看到什么,谁都说不准。比如我去年走到了两千一,然后就看见我家道中落流落到了青楼,还他爹的成了头牌!简直离天下之大谱!”说起来问心阵,上官杰怨念颇深,“我当时恨不得直接从阶上跳下来,这问心阵谁爱闯谁创,反正我是不奉陪了……”
他手中折扇一甩,忽然转了话头:“我记得小鹤儿是走到了两千七百阶,然后主动放弃了……为什么不试试冲击三千阶呢?要知道自从学宫建成,可从来没有人坚持到最后。”
去年的新生选拔中,林之鹤本是最有希望走到最后的,却不知为何选择了放弃。
没有人知道他在问心阵中看到了什么,他也不曾对外人提起过。
问心阵的第二十七重幻境里,他见到了一把剑。
那把剑极轻极薄,通体如寒潭凝霜,出鞘之时自有凛冽剑意,经久不化。
他本应赞叹的,那实在是非常漂亮的一把剑。
——如果不是剑尖正没入了他的胸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