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归鹤“嗖”地伸手,端过碗。苏时悦还没来得及拦,便见他一饮而尽,随手将碗搁在桌案上,皱眉道:“喝完了。”
语气难得有些孩子气。
引得苏时悦错愕看他。
少年陷进绵软靠枕中,乌发散乱。烛光摇曳,苍白的面容在红痣映衬下更显憔悴。他似是不习惯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被人照顾,耳廓有些红,别过脸去不看苏时悦。
苏时悦略有些失落。
除去基本的关心,她还有些话想和闻归鹤说。但看眼下的情形,那些话并不适合说出口。
她默默把药碗收起:“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鹤公子休息。还望鹤公子保重身体,不要像现在这般糟蹋……”
苏时悦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无踪。
她轻手轻脚起身,无声离开房间。
闻归鹤静坐良久,不肯回头:“苏姑娘呢,知道我是何种人了么?”
还打算继续对他下手吗?
没有回应。
僵宁许久,少年回头,又唤了句。
“苏姑娘?”
唯有木门轻轻合上,放任油灯继续燃烧。
走了?
闻归鹤疑惑又茫然,一时失态。
她为何要走?
难得他态度松缓,无论是欲擒故纵,还是乘胜追击,她都不该走。
少年披衣而起,走到窗前。颀长身形弱不胜衣,如墨无法披散而下,更显面色不似常人。
窗外已经没有人了。
闻归鹤半仰起脸,任由冷冽的秋风打在脸上。睫毛如同垂死的蝴蝶耷拉,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血管在薄薄肌肤下若隐若现,好似件易碎的青瓷器。
他闭上双目,眼前又一次浮现睁眼时,模模糊糊看到的那道倩影。
他苏醒前,她一直,都在那儿守着吗……
纪真阁,果然敬职敬业,兢兢业业。
指节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一下又一下。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缓缓睁眼。修长的手指攥紧窗棂,骨节泛白。目光越过窗沿,投向那片寂静的夜色。
她何时才会把信交给他。
那封早早写好,言辞恳切,满纸荒言的投诚信。
他想要她的信。
夜近子时,天边黑色的云朵缓缓飘走,落在苏时悦眼底,倒映出阵阵涟漪与波纹。
她想到了没有和闻归鹤说的事,一件对于闻归鹤而言轻如鸿毛,对她却重如泰山的事。
星光静默,汇流成河,顺利安抚她的思绪。
苏时悦握了握腕上珠串,慢腾腾地。
从袖管取出投诚信。
犹豫片刻。
撕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