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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2 / 2)

江熔眸光沉沉,他望着那艘船,想了想,缓缓开口:“麻烦来了,我们先上去看看。”

随后,王元蚌眼睁睁看着江燦突然纵身一跃,红衣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人已经稳稳落在忘川川号腐朽的甲板上,更令她惊讶的是,自己的身体竟也异常轻盈,几乎是本能般地跟着跃了过去。待她落在甲板上,才真正看清这艘鬼船的可怖之处,甲板上布满暗褐色的可疑污渍,船帆破败如蛛网,桅杆上挂着几盏早已熄灭的灯笼,在海风中吱呀控晃。整艘船散发着腐朽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股混合着霉变与腥臭的气息越发浓烈,奇怪的是,先前索绕耳畔的鲛人歌声此刻反而变得飘渺,时断时续地传来,只是依旧空灵。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缓缓地传来,江熔下意识地挡在了王元蚌的身前。

雾气在不知道何时已经散去了,露出了如水般温润的月光,远远地勾勒出来人的轮廓,竞然是一个美得惊人的少年。他的头发是银蓝色的,随着海风轻轻拂动,几乎和月光融为了一体,而他正赤足踩在腐朽的甲板上,雪白的足与暗褐色的木板形成了鲜明对比。王元蚌不自觉地微微偏头,想要看清这奇异的少年。江熔却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彻底挡住她的视线,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小心点,越是漂亮的东西,越会要人命。”王元蚌一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江燦的侧脸上,那线条分明的下颌,那微微上挑的眼尾。

“你在说你吗?"她沉默了一下,这话从这样一张艳色倾城的脸上说出来,实在违和得令人发笑。

江燦明显被噎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羞成怒:“他能和我比吗?”而那个蓝发少年已经走了过来,沙哑地开口:“是活人的味道。”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江燦身上,困惑地偏了偏头,银蓝色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眉头微蹙。

江燦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不过蓝发少年忽然放弃了探究,而目光转向王元娃的瞬间,顿时一愣,他的身形一晃,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到她的面前。“阿宁?”

少年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冰凉的手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月光下,那双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希冀,银蓝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江燦突然伸手,一道寒光直指少年咽喉:“离她远点!"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却在看到少年脸上近乎破碎的神情时微微一滞。“谁是你的阿宁?”

王元蚌立刻后退半步,离江燦更近了,而他顺势一把将她揽到身侧,手臂牢牢环住她的肩膀。

少年却突然笑了,颤抖的手指虚抚过她的眉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就是你啊,我的妹妹,虽然换了皮囊,可这双眼睛我找了一百年,绝不会认错。”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少年额前的碎发,月光在他眼中碎成了粼粼波光。而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王元蚌脸颊时候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身子,浑身竞然开始剧烈颤抖着。他愣愣地看着王元蚌,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细碎的痛楚:“不对,你的眼睛里没有海的气息。可是为什么你身上却有海的气息。”王元蚌鬼使神差地勾出了藏在衣襟里的鲛珠。鲛珠莹润,带着莹蓝光晕,她犹豫了一下:“是这个吗?我偶然得到的。”话一出口便怔住了,她何时有过这枚鲛珠?为何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

脑海中翻涌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她在暴风雨夜捡到了一枚鲛珠,为追寻珠中女孩的呜咽声而出海。

她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如何去理清。少年看着她,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变成了困惑,最后凝固成了一种令人心碎的清明。

江燦敏锐地察觉到少年情绪的变化,他拉着王元娃的手腕,带着她后退了半步。

汹涌的海浪拍上了船舷,微微打湿了他翻飞的红色衣衫。少年猛抬起头,眼中的清明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你竞然敢用鲛珠骗我!”

这话实在蛮横,分明是他错认在先。可江燦动作比思绪更快,瞬间将王元娃推向身后,同时一把短刀从他袖口出鞘,寒芒如新月,而少年被刀光逼的不得不后退,却在下一刻,腰身诡异地一折,他竞然以非人的柔韧再度扑来。苍白的脖颈上是若隐若现地鳞片。

这分明是个鲛人!

王元蚌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有这样的认知,她凭借着身体的记忆,反手拔下了束发的银簪,那一瞬,那簪身竞然在月光下延展,化作一条长鞭。“啪”地一声脆响,破风声几乎撕裂夜色。

“江燦,低头!"她的声音未落,江熔已心有灵犀般俯下身子,长鞭破空而至,少年也下意识地仓皇躲闪,但是江燦的短刀却在同一时刻已抵上他的后心。他抓住了少年衣领,将他狠狠地砸向船舷。海浪不断冲击船身,冰冷的水花溅在他们三人身上。

“鲛人?这船上的古怪,你最好一字不差说清楚。"他攥住少年的衣领,将他半个身子压出船舷,江熔眯起眼睛:“我听说你们鲛人哭出来的眼泪能变成珍珠?那今天我就看看,剥了你的鳞,抽了你的筋,你能哭出多少颗?”少年沉默地垂下头,最终妥协般转身带路,带着他们走向底舱。潮湿的甬道里,墙上竞然嵌满了贝壳碎片,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王元蚌走在最后面,脚下突然一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俯身拨开湿滑的海藻,一块断裂的腰牌赫然出现在眼前。“青雀舫”三个篆字在斑驳的铜面上依稀可辨。少年的手正抵在生锈的铁门上,他见状微微侧过头去,眼眸是妖异的蓝,冷冷地道:“现在它叫忘川舫了,载着死不瞑目者渡忘川。”江燦却嗤笑一声:“装神弄鬼的。“他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了铁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股混杂着腐木和咸腥的海风突然涌了出来,那味道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没想到在昏暗的舱底,竞然有数十盏古灯静静燃烧,灯焰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摇曳,经久不灭,将斑驳的墙壁映照得忽明忽暗。之前那刺鼻的腥气就是从灯油中散发出来的。

江燦皱了皱眉:“这灯油是用鲛人炼?”

王元蚌不由得俯身细看,脚边那盏铜灯下积着厚厚的脂膏。乳白色的凝脂中,几片蓝鳞半融未化,在灯焰映照下泛出诡异的色泽。少年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他蹲下来,手小心心翼翼地抚摸着灯座上的刻痕:“这是我妹妹。她才十二岁。”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灯芯突然发出了“噼啪"的爆响声,只看见火焰猛地窜高,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身影渐渐显现,她正悬在灯焰上方,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看见她的嘴唇轻轻开合:“哥哥”。

少年瞬间瞪大双眼,立刻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小女孩如泡沫般消散了,身影在空气中碎成细密的水雾,只留下一缕带着海水味的青烟。王元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心口处的鲛珠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少年收敛了情绪,手指抚过一盏盏铜灯,跳动的火苗都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其实这里的每盏灯都曾是我的族人,他们燃尽了魂魄,化作长明灯。他盯着那些跳动的灯焰,仿佛整艘船都在应和他的悲愤,长明灯中竟然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如同无数鲛人在深海发出的恸哭。船身随之剧烈摇晃,木板缝隙间竟然渗出了浓稠的黑水,浑浊的浪涌中,数十只浮肿惨白的手臂破水而出,那些手臂诡异地屈伸着,青紫色的手指死死地扒住船板,指甲缝里还缠着腐烂的海藻丝。江熔已经眼疾手快地甩出符咒:“不好,子时一刻,怨气最重!”可符纸未及沾黑水便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转瞬间化作漫天飞灰。他一把拉住了王元蚌,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黑水翻涌间,数不清的青白面孔浮出水面,腐烂的指尖抠进木板,那些被炼成灯油的鲛人怨灵正从船缝中爬出。

王元娃本能地抓紧他的手。

江燦身子一僵,转而收拢五指,将她冰凉的手完全裹入掌心。她的右手仍被他紧握,左手已抽出那条软鞭,啪地抽断探来的鬼手:“这些鲛人怎么都变成了怅鬼!”

那被尘封已久的记忆正一点一点挣开枷锁。越来越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翻涌,不属于她的知识、陌生的战斗本能、深埋的情感,仿佛冰层下的暗流终于冲破禁锢。

说着话,她已经将袖口的铜钱甩出,那枚镇魂钱径直钉入了最近怨灵的眉心,被击中的怨灵顿时僵在原地,然后化作了缕缕黑烟消散在海风中。此时,整艘船的长明灯突然集体爆燃。将舱室照得雪亮。火焰中缓缓浮现出痛苦扭曲的鲛人身影,他们被烈焰灼烧得面目全非,融化的鳞片混着灯油不断滴落,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江燦突然咬破自己的食指,鲜血顿时涌出。他俯身在船板上疾书,血珠在木板上勾画出一道血符。

王元娃旋身将扑来的怅鬼瑞开:“你疯了吗?!”“一了百了。“江燦脸色苍白,手上却不停,又添了几笔,“这艘船,早该沉了。”

少年见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住手!我妹妹还在!”。可是随着符咒的绘成,火浪瞬间吞没整个底舱。鲛人的恸哭声随之响起,王元娃被灼热的气浪一下子掀翻,她就地打了一个滚,支撑自己重新站起来。而那个少年在火光中抱起了一盏铜灯,灯芯里小女孩的残影似乎正痛苦蜷缩着,他抱着灯踉跄着退到船舷边,脸上映着跳动的火光:“没用的,忘川舫载着太多冤魂,永远都沉不了。"说罢竞然纵身跃入了漆黑的海面。就在火焰即将吞噬整艘船时,突然所有火诡异地倒卷而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压回灯盏。江熔单膝跪地,黑发下是沉沉如云的眸子,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表情。

浓雾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聚拢,远处再度飘来那若有若无的鲛人歌声。“刚才那个鲛人跳海了。“王元蚌感觉江燦脸色很不好,她想把他拉起来:″你怎么样啊?”

他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管好你自己!不过是、是鲛人毒罢了。”他竞然结巴了一下,故作凶狠地别过脸,转身的瞬间却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王元蚌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才发现他指尖的伤口周围缠绕着诡异的黑气。

“你管这叫不过是鲛人毒?"她快气笑了。当她的手指靠近伤口时,那黑气竟像有意识般朝她缠绕而来,江燦急得要抽手:“别碰!危险!”

话未说完,王元娃已经俯身,少女的唇轻轻贴在他手指,竟然毫不犹疑地将黑血吸了出来。江燦猛地睁大双眼,那一瞬的触感太过鲜明,她的唇温热湿润,指尖被包裹的柔软让他浑身一僵,心跳声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却仍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悸动。

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像是被春日最轻柔的柳枝拂过心口,耳根烧得通红,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紧,指甲陷入掌心也浑然不觉。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谁让你这么做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沾了血色的唇瓣,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暴露眼底翻涌的炽热,泄露那些深藏已久的、不可言说的贪恋。

王元蚌还没来得及说话,雾中忽然又传来那个少年的冷笑,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又回来了:“忘川舫沉没过九十九次,却总能在海中重新浮起,带着新鲜的祭品。”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少年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最后半句话落下时,那些被烧灼的焦黑痕迹、皲裂的木板,竞如同倒流的时光般恢复成了原本腐朽却完整的状态,只有灯盏里的火焰,似乎比先前更加幽蓝了几分。王元蚌拽着江燦急退入了船舱内,可身后突然窜出了数条锈迹斑斑的锁链:“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她抬脚想去踹开铁链,却被其中一条猛地缠住脚踝。“蠢!"江燦顾不得指尖未愈的伤口,他挥手,那条锁链应声碎裂,“这是捕鲛链!”

话音未落,黑暗突然亮起了无数暗蓝色的光点,刚开始,静止了一瞬。紧接着,整片黑暗如潮水般涌动起来,那些光点竟是一双双鲛人的眼睛,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王元蚌的鞭子斩落数只扑来的怅鬼,可转眼间,更多的光点从舱壁缝隙中渗出,不断地填补了空缺:“怎么越杀越多!”“闭气!"江燦突然扬手撒出一片紫色的粉末。药粉触及怅鬼的刹那,它们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疯狂扭动着后退,最终不甘地退散进黑暗深处。

两人已经退至了锅炉房,巨大的熔炉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炉内散发出令人眩晕的气息,和之前长明灯的味道分毫不差。熬的是灯油?

王元妹突然看见有半块残缺的头骨正静静躺在铁锈斑驳的地板上。借着熔炉幽暗的光,能清晰看见这明显是孩童大小的颅骨,额骨尚未完全闭合,下颌处还残留着几颗乳牙:“这是小孩的?”

江燦轻轻划过炉壁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指腹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那些歪歪扭扭的抓痕里,几片蓝鳞深深嵌入铜壁,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看来他们之前用活鲛人制灯。”

话音未落,那个少年又毫无征兆地从舱顶倒垂而下,面容在铜灯的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怀中紧搂着那盏锈迹斑驳的铜灯,指尖温柔地拨弄着灯焰。“阿宁说她很喜欢你们的魂魄。"少年突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与美丽面容极不相称的诡笑。

他毫无预兆地扬手,一张泛着磷光的渔网兜头罩下。那渔网看似轻飘飘的,可是网眼间缠绕着缕缕黑气。

王元蚌甩出鞭子,但是触及渔网的刹那,整条鞭子突然剧烈抖动:“这网斩不断?!”

渔网开始无声收紧,看似柔软的网线却坚不可摧,在二人身上勒出深深的凹痕。更可怕的是,那些网线竞泛起了幽蓝雾气。她的衣袖刚沾到雾气,整条手臂瞬间如坠冰窟,被冻得好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突然,江燦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未及反应,少年已低头在她指尖咬出一道血痕。

“借点阳气。”

“你!"王元蚌话音未落,江燦已将那抹殷红按在自己眉心。就在这一瞬间,他漆黑瞳孔泛起了金色的光芒,双手竞生生地将鲛人渔网撕开一道裂口。少年踉跄着后退数步,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惧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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