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过得很艰难。
刀尖舔血,与豺狼周旋。
随时都有暴露殒命的危险。
同缨徽私会,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缨徽睡得不算沉,秀眉微蹙,呼吸略显急促。手在被衾外,攥成了拳头。
连梦中,都在跟什么较劲似的。
李崇润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异样。
轻轻掰开了她的手指。
掌心里安静睡着一枚小银鱼。
明亮玲珑的银鱼,鱼尾缀着的璎珞簇新殷红。一看就是时常擦拭抚摸的。
缨徽的手指颤了颤,幽幽醒转。
迷瞪瞪的,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银鱼。
忙推开身边的人,坐起来连连后退。
她额间冷汗淋漓。
濡湿了头发,紧紧贴在鬓边。
神色惊惶。
李崇润坐在床边,静静看她。
他还穿着议事的玄色氅衣。
缕金线的麒麟袍袖堆叠在床沿。
无尽的压迫感。
缨徽睫毛低垂。
慢慢挪到他身边,覆在他的手背上。
轻唤:“七郎。”
不管多么抗拒,多么恐惧。
总得收敛起尖刺,伪装出乖巧的模样。
唯恐惹怒他。
毕竞,他的手上还有个人质。
李崇润心底澄明,连连冷笑。
却仍旧温柔,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脸颊,问:“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缨徽靠在他肩上,呢喃:“梦见小时候在青楼里,被龟奴打。”龟奴打人忒得刁钻,不能在年轻姑娘的肌肤上留疤。用蘸了盐水的藤条抽打,只是红肿。
但到了晚上,却是浑身火辣辣的疼。
根本睡不着觉。
缨徽被打了几回。
实在怕了,话变得少。
在极不安定的环境里,少说话就会尽量少犯错。她低下了头。
看着她蔫蔫的模样。
李崇润说不出是何滋味。
仍旧会心疼。
但忍不住想,那样令人绝望艰难的环境,丰神俊朗的谢世渊从天而降。这样的经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怀了。
又能怪谁呢?怪他李崇润出场得太晚,还是怪谢世渊太过耀目。李崇润闭了闭眼,伸手摸向缨徽的腹部。
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是否生出了手脚?
他数日急行军,几乎未眠。
有些疲惫,戾气亦减弱了许多。
触及到她细腻柔滑的皮肤,有片刻的恍惚。问:“我杀了他,我们重新好好过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