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霄后来觉得这是病,不可言喻的病。
房门嘎吱嘎吱地响,现出周嬷嬷的身影,她手里的瓷碗冒着白烟。
郎君回长安不易,住的日子短暂,下次回来怕是猴年马月。
夫人急,她这个做奶娘的跟着主子急。
郎君的隐疾恢复了几成,她们心里没底,若不按时让郎君服药,娘子哪天能怀有身孕?
卫霄司空见惯,母亲夜夜要小厨房煮祛火汤,喝了不见有丝毫效果。
枇杷接过瓷碗,呈给卫霄。
周嬷嬷没少在枇杷耳边吹风,说她们做奴婢的,要竭尽全力帮娘子在府邸站稳脚跟,尽早让娘子怀上郎君的子嗣。
她把周嬷嬷的话说给玉蝉听了,玉蝉说嬷嬷是真心实意地为娘子着想。
枇杷朝着玉蝉使了眼色,二人齐声说退下,临走给他们留了一盏灯照明。
瓷碗的汤水味道古怪,微弱的腥味刺鼻。
兰云锦蹙眉,问道:“夫君,你喝的是什么药?”
过了那夜,张氏所言,可谓欺人之谈。
是药三分毒,卫霄既是健全的人,张氏还给他熬药汤?
房内仅剩一盏灯,兰云锦的脸庞若明若暗。
没有雪白的脂粉,水润泛红的唇脂,语气不像是在念书了。
燥热层层叠叠地起伏,一阵一阵的。
卫霄回道:“这是祛火清肺的茶汤。”
茶汤……
兰云锦凭着后半生吃的药材,不能妄言说精通,但要细讲普通常见的药材气味、功效,基本错不了。
卫霄喝的绝不是茶汤。
鹿茸的主要功效便是补阳,缓解疲劳。
她晚年时脾气差,府邸的小辈见了她就怕,背后向耶娘哭诉,问他们是不是祖母亲生的孙子孙女。
为什么祖母一点都不宠着他们?
逼着他们读书写字,写的不好要挨骂,要罚抄课业。
兰云锦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让养子请大夫诊脉,大夫说她阴盛阳衰,阴阳失调,听不得旁人忤逆她,是以无法收敛脾气。
不等大夫说完,兰云锦喊丫鬟打发他走。
她为国公府操劳了一生,受婆母使唤,付诸心血,到别人的嘴里,就成了恐怖怪僻的老太太。
兰云锦不甘心。
那大夫倒是良医,并不恼怒她撵他,细致地写了药方子。
兰云锦自知理亏有错,付给大夫不薄的诊金,遵着医嘱服药。
因药方有效,且鹿茸是不能缺的药材,兰云锦闲着便看丫鬟们熬药,认药材。
良久,兰云锦继续道:“夫君,你可知这里面煮的有鹿茸?”
“鹿茸?”卫霄不懂药材,问,“它不是祛火的吗?”
兰云锦沉默须臾,若卫霄蒙在鼓里,持续喝补药,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到底,卫霄吃了读书少的亏,至于张氏,则是自作聪明。对儿子的身体不刨根问底,靠着猜测煮药,也不怕儿子吃错药,反倒害了他。
兰云锦说道:“我在闺阁读了医书,鹿茸是温补肾阳之物。这若是祛火的茶汤,怎会有鹿茸的腥味?”
除却成婚夜,兰云锦再不像有那日的荒唐,对卫霄百般推辞。
卫霄血气方刚,依着张氏灌药,若不及时止住,保不齐哪天出了岔子,她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