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簪花宴见到了兰贵妃。
兰贵妃近乎认不出她,那一层血缘关系跟着岁月陌生。
兰贵妃只遗憾地摸了摸她的手背,惋惜道:“你姐姐啊,死得可怜,你要替她活着,保重身体。”
回忆斑驳,她现在替阿姐活着,阿姐替她活着。
兰云锦随侍女走着弯弯绕绕的青砖路,再是卵石路,方可见朱红宫门。
宫门前站着两队护卫。
少年身骑骏马,那匹马的颜色罕有,栗子色的鬃毛,像秋日从油锅翻炒出来的板栗果,油亮成熟。
那骏马在吐气喘鼻,琥珀色的眼睛一动不动。
坐在马背上的主人身披甲胄,静静地勒住缰绳。
他没有携带武器。
兰云锦停住脚步,她的马车在宫门外的大槐树下。
跟少年的骏马相比,那辆马车显得木讷些许。
卫霄在等她。
武将在战场练就本事,嗅觉、听觉、味觉,反应皆要灵敏。
他的妻子脚步声很轻,像她其人,说话声如棉花,轻飘飘的。
她脚步不仅轻,还慢得让人着急。若要让他走,他的一步,顶得上她的两步。
书上写的莲花款款一词,应该说的是兰氏这样的女子。
卫霄疑惑,若有十万火急的事,她也是不紧不慢的吗?
他东想西想,左右都和自己的妻子有关。
其实卫霄讨厌麻烦,讨厌啰哩啰嗦的人。
做事讲究的是雷厉风行,在战场更要手起刀落,犹豫不得。
否则失了战机,更来不及后悔。
卫霄不明白原因,他为何不讨厌妻子走路慢,说话轻,讲究的规矩累赘。
馥郁的茉莉香,仿佛被风吹散的绒毛,吹到他的面庞,黏在他的鼻尖。
稍微呼吸一下,便是浅淡而又躲不开的香味。
兰云锦从宫门出来,走到卫霄停马的地方,礼貌地唤道:“夫君。”
卫霄低眸,坐在马上看她。
她的腰身纤瘦,不盈一握。
卫霄疑惑又起,簪缨世家的长辈,不让女娘吃饱饭吗?
他觉得她生分客套,纯属饿瘦的。
卫霄收回思绪,说道:“我送你回府。”
兰云锦推辞道:“若夫君今日有事要做,不用顾我。”
和卫霄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说道:“我今日要做两件事,一件是送你回府,另一件事不要紧,晚些时候去做。”
……
卫霄要去兵部见昔日的弟兄,没在府邸用午膳。
兰云锦陪着婆母去老太太的房里用饭。
老太太的青山堂有三间厢房,正房摆的食案足够容纳八人进食。
张氏连着两天带儿媳去老太太那儿用饭,王氏满腹牢骚。
她们都有儿媳,凭什么张氏不讲分寸,领着兰氏到老太太跟前显眼卖乖。
今日王氏撺掇别的夫人来老太太房里。
“母亲,长嫂今年双喜临门,长旸娶新媳,官家封他五品威远将军,咱们何时请那算命先生再来府邸?”王氏咀嚼着饭菜,愁眉苦脸地说,“儿媳近来事事不顺,五郎今年行军遭人偷袭,腿伤到这会儿都不见利落。莹娘年前小产,大夫说若不认真调养,恐不能生子了。”
老太太脸色立即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