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来的,自然是新郎官。
喜娘的脸色瞬间严肃,她带玉蝉去了外厅。
兰云锦抬起团扇,遮挡脸庞。要和毛头小子共度一夜,真荒唐。
她还没放下前世的架子。
有迂腐的观念包裹,像摆在书房的老古董,轻蔑地看不起任何比她年数小的花瓶瓷器。
外厅的烛火熄灭,喜娘和玉蝉出了厢房。
兰云锦的手泛酸了,她嗅到一股皂角的味道,带着不是那么浓郁的酒香。
婚宴上,卫霄的兄弟念及他今夜要做人生大事,所以绝不灌醉他,寥寥地敬三两杯酒作罢。
卫霄走近屏风,看白日拜堂的新娘坐姿周正,如捏好的木偶娃娃,毫无生气。
他不喜欢木偶娃娃。
卫霄问:“举着扇子不累吗?”
兰云锦闻言缓缓移开团扇,拜堂时模糊的轮廓清晰的展现在眼前。一身英气少年派头,绾髻束发,面貌俊朗,挺括的身材撑起婚服。
他倒不是兰云锦想象的那般粗糙自卑。
粗糙是她对武将固有的印象,至于自卑,若男子下面的器具不中用,他难免自馁畏缩。
兰云锦收回目光,低声道:“不累。”
卫霄兀自坐在桌案旁,托盘上摆着盛酒的杯杓。
兰云锦主动走过去,两人心照不宣地饮完合卺酒。
酒水除了高粱的味道,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兰云锦识香,品尝的珍贵名酒不计其数,把嘴巴练就的颇是挑剔。
她暂时尝不出掺的是何东西。
入喉辛辣又甜,不消片刻,口腔和舌头开始发热。
气氛有些紧绷。
兰云锦察觉卫霄在注视她,于是直白地与他四目相对,唤道:“夫君。”
卫霄问:“我看了母亲给我的庚帖和文书,你有个双胞妹妹,是么?”
兰云锦答道:“是。”
卫霄所指的文书,是夫妻成婚前,因不能见面,而请家族长辈撰写的文章。记载二人幼时,每年的生辰宴,过往发生的重要事件,以便夫妻提前了解。
兰云锦不记得卫霄的庚帖文书的内容,她和阿姐交换的紧迫,哪有工夫去看这些。
“夫君累了一天,我帮你宽衣吧。”兰云锦说。
卫霄不允她给他脱衣。
他习惯在军营的作息,今夜要跟妻子共枕——卫霄的思绪躁动着。
尽管他未生杂念,可衣料笼罩的,沉睡的欲_望,已被纷乱的情念激醒。
若兰云锦仍是少女,兴许会面红耳赤,不甚了了。
卫霄拒绝她,她并不尴尬。
“那夫君先熄灯吗?”兰云锦边说边回到床榻。
妻子的声音似水,涓涓动听。
卫霄沉默着,他拿交刀剪掉烛芯。
轩窗关着,在黑暗中,他脱去婚服,留了一件里衣和亵裤。
亵裤鼓得不像话。
卫霄暗骂它下流。
新婚夜,若去书房歇息是对妻子的不敬和冷落。
他读的书是不多,这点道理却是明白的。
文人鄙夷武将登不得大雅之堂,他不服气,是以啃着讨厌的书本反复读。
浅显易懂的规矩,卫霄谙熟于心,风度不输给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