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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火1(3 / 3)

像是回应他的隐忧,小楼外白梅影里,远远走近一个人。是宫中内侍,也提着个食盒,进了门先欠身一礼:“公子,殿下命小人送来这个。”

虞白下意识先伸手接了,而后才想起来问:“那…殿下呢?不回来了吗?”内侍摇摇头,声音温和:“殿下只交代了这些,旁的小人一概不知。”他又欠了欠身子,“公子自己看便是,小人先告辞了。”小楼里接着又安静下来。

虞白看了看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朱漆食盒,隐约猜到了什么,胸腔一下绽开了点雀跃。

桌上还被东西占着,他原地打了几个转,最后还是走到榻边,把食盒抱在膝上打开。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纸,简单折成长方块,一展开,利落又张扬的墨迹钉住了他的心跳。

「陛下发热,困于内廷,勿等,速睡。另:明日补偿。」短短两行字言简意赅,纸笔显然是临时找来仓促写就,笔锋都显出些潦草。但他看着,莫名就觉得比什么层峦叠嶂、奇山秀水都惊心。补偿什么。不用补偿。明日也不用,后日也不用,永远都不用。他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视线在简信上来回了不知多少遍,虞白这才想起来怀里还抱着个食盒,膝盖都珞痛了,他赶忙收好纸条打开。

打开,视线就又顿住。

第一反应是,怪不得抱在身上没觉得烫。

一碗冰。

碎冰淋成小山状,酥酪和蜜凝得晶莹,仿佛含上一口,甜味就能从舌尖化开到发梢。

酥山啊。给他这个做什么?

接着就发现瓷碗边上还塞着张纸条。

他迫不及待抽出来展开,飞舞的墨痕再次闯入他视野。「爱吃这个?难以理解。全部吃完。」

看着,都能想象出带着笑的顽劣语气。

虞白愣了会,才想起是前些日子在芜洲时,燕昭热衷于带他尝试各种食物。但他胃口实在不佳,什么都吃不下几口,见状她无力又无奈地问,这世上究竞还有没有他爱吃的东西。

当时他本想说没有,但一转念,想起之前在张太傅那场暖寒宴上,她笑眯眯又温柔地哄那位年轻妇人,还说记得人小时候爱吃一道酥山。他就也说爱吃酥山,语调酸溜溜的。

虽然他也大概猜到燕昭不是真记得,大抵是从别处查问来的消息。但没想到他随口的这一句,她倒记得。

食盒里装着冰,外头都被浸成了凉的。但莫名地,他眼眶一点点泛上热。他抬手去擦,接着才发现纸条背面还写着小字。细细的,像是生怕他发现。

一一戏言,天冷,不吃亦可。

虞白一下笑了起来,眼尾一弯撞落了泪,砸在手背上轻不可闻。很久,他放下食盒起身,走到房间最角落的箱笼打开,把纸条放进去。烛光拐弯抹角落进来,照亮零落的几样东西。一张素锦软帕,擦过墨痕的。

一个薄薄的锦匣,装着买给她但没送出手的珠串。一个油纸包……虞白看着,微皱起一点眉。里头的点心应该已经坏了,真是不好。

那就把外头的油纸留下吧,他想。

还有刚放进去的两张纸条。

不知道这个朱漆食盒能不能留下,若能,正好把这几样东西都装进去。还有……一张大红的纸。

看清了自己某次出门买回来的东西,虞白一下觉得脸热,啪地合上箱笼,层层上锁。

站在原地平复了会心跳后,他才走回床边,食盒抱回怀里,舀了一口冰。…好凉。

这种天气吃冰,简直要冻坏人了。

等身体本能的瑟缩过了,他又舀了一口,含进嘴里。…好凉。

然后又舀了一囗。

那一大碗冰,够他吃到入夜了。

燕昭一个人躺在榻上,毫无困意地想。

她该睡了。明日早朝,那之前还要先去趟兴庆宫,看看燕祯有没有好一些。下了朝要与人议事,还要听留京观察的人密报情况,还有这两日堆积的奏章,事情多得很。

该睡了。

睡不着。

这里是毓庆宫,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角每一寸她都无比熟悉,该感到亲近又舒心。

睡不着。

远处是暖黄的灯,眼前是轻柔床帐。烛火映得帐幔半透明,她一次一次闭上眼睛又睁开,明与暗反复交替又重叠。

睡不着。

枕边是空的。

怀里是空的。

习惯居然已经深刻到这种程度,以至于从骨髓深处到手指指尖都在与意志作对,躁动地和她说,没有那个人她睡不着。望着帐顶,她无声笑了下,继而轻叹。

然后,很深、很慢地深吸一口气,再叹。

“来人。”

帐幔撩开,毓庆宫的侍女轻声问殿下有何吩咐。燕昭摆摆手示意她无事,接着垂眸想了会,转头看向外间待召的一排内侍。那个太高。那个太矮。那个骨架太宽。那个手脚有些短。燕昭隔着屏风一一打量,视线最终落在中间的一个身上。新来不久的内侍年纪很轻,身量消瘦,单薄的衣裳收出纤细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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