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梦里,出现什么都不稀奇。
但为什么会是……
一条鱼。
假山下池塘里那条,不怕生地含她的手的小鱼。是多久没人喂养了,她在梦里浑浑噩噩,还是因为太过瘦小,抢不到食?不然怎么就这么贪吃。
小鱼缠着她讨食,一刻不停地啜饮吞吃。饱餐得愉悦,鱼尾逆着水流摇曳拍打,池水满溢,一片狼藉。
溺水好几次了,恍惚不停沉浮。
最后只好和那晚戏鱼一样,把那一尾艳色捉住。一样,又不太一样。
很烫。
但他好像才是被灼到的那个,在触碰的一瞬间僵直。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池水泡得湿软,颤栗着粘人到极致,但又似乎因为离水而缺氧,呜咽着又抖又挣扎。
一声呼痛破碎,她有一瞬的清醒。
…怎么在欺负一条鱼。
不行,她想,更何况是这样一条小小的可怜的鱼。可刚要留情的手却突然被捉住。
碎乱水声中她仿佛听到有谁在说话,泣声像哀告又像请求,说,别停。颤抖的手指圈着她的手腕一送。
由此陷落水底。
池水皱乱至微明,晨昏之间半明半暗的薄光里,有双脚从榻沿垂落,四下探了探,像是第一次承重。
可踩上地面的第一下,纤细脚踝还是不堪重负般晃了晃。有点…腿软。
还有点口渴。
感知和羞赧都后知后觉,虞白趴在床边缓了会才起身,可刚一动就牵扯到哪里,又轻轻“嘶"了声。
有点疼。
但又不像疼。
全身上下都在雀跃,仿佛连胸腔都被占满,心跳都是饱胀的。他就再次回到床边,蜷进人怀里趴了一会。但也只能很短的一会。
还有很多清理的事要做。
酸软,潮湿,自己,她。
一边清理,一边心口酥酥麻麻地想,等她醒来,该怎么告诉她呢。换新的寝衣。
一一殿下,是我。
画面一浮现,他就立马摇头。
不行,不行有点怪。像在叩门做客。
换干燥的枕席。
一一殿下,我还活着。
不对,不对,更怪了。
像志怪故事和悬疑命案的集合。
理再次乱了的头发。
一一殿下,我……
他手指突然顿住了。
微弱光线里,虞白慢慢俯身靠近,看向燕昭额前,被碎发遮掩的几点绯红。新的,错落凌乱,弯的,月牙一样。
很熟悉,月余前才刚见过。
…指尖掐过皮肤的印痕。
思绪终于从酸软中脱身,艰难地开始梳理。今晚,她显然是在试图回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刚回到她身边那天,她叫他抬头的那一眼,毫无征兆发作的头痛。有没有可能,当时她就在记起他的边缘?
而当她试图在记忆里寻找他的时候……
滚烫的余波已经消退,他抬手抚上那片浅淡印痕,指腹冰凉。当一切与他有关的时候,她会痛苦。
虞白慢慢俯下了身,尽管哪里都还酸痛,但还是靠近了仔细端详面前的人。一边端详,一边回想一一
紧锁的眉头,眼下的淡青,绷了太久而不自觉微颤的额角。重逢时她的模样,居然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了。现在,哪怕沉沉睡着,眉心也是舒展的,眼睫没有丝毫颤动。近来每一天,她都是这样舒展又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