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月稀薄,无处不寂静,昏暗里,脚步偶尔踩上残雪,一声轻响似鸟鸣。一转一停,她来到那间僻静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窗后昏黑一片,没有点灯。
果然已经睡了。
燕昭无声勾了勾唇,眼底笑意顽劣,几步上前一把推开门。然而下一秒,她视线顿住。
榻上空着,没人。
视野里一片死寂,仿佛连月光都被隔绝,只剩漆黑。呼吸有一瞬发紧。
接着,像是直觉感应到什么,她回过头,朝窗边看去,轻笑出声。少年坐在窗下,伏案睡得正香。
房间昏暗,他衣裳莹白,像月光本身。
燕昭朝他走过去,脚步都不自觉放轻。
窗外微光漏进来,恰好落在他侧脸,照亮一线消瘦。应该是真的累了,她想,不然也不会趴着就睡着。不过……为什么是在这里?
记忆慢慢清晰,她这才想起来,之前有几次她晚归,他也趴在这张桌上打盹。
只是她从来没有多留意。
沉默片刻,燕昭若有所思抬头,看向他身前的窗。平平无奇。明瓦虽能透些光,但实在模糊,根本赏不了什么景。更何况现在是冬天,万物萧瑟。
从他的位置望出去,能看见的,只有她刚走过的院门。就像是在……
等她。
想法浮现一刹,燕昭就自嘲地笑了声。等她?等她做什么。等她把他从梦中惊醒,还是等着被她折腾?怎么可能。她心里有数得很。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再次端详面前熟睡着的人。卸了妆粉,他苍白得有些透明。碎发盖住了他小半张脸,只露出半一截消瘦下颌,气色浅淡的唇微张着,气息温热平稳。多漂亮一张脸。
对着她的时候,却只会摆出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很精致、很柔软的一双唇,说出来的话又都那么扫兴。刚伸出的手就在半空攥住了。
原本是想帮他拂开滑落的额发,乌黑细碎地挡着他的脸颊,碍眼得很。现在她却觉得,他这个人比那缕碎发碍眼得多。手腕一转,她手掌覆上那截脆弱的苍白,猛地捂紧。睡梦中的人“唔”一声惊醒,条件反射地推她的手,又被一把钳住手腕制住。昏暗里,他瑟缩得厉害,连落在她掌心的呼吸都是抖的。一双眼睛好半晌才聚焦,仓皇地看向她。
燕昭弯了弯唇做回应。
这样才对。
嘴巴不会说话就堵上,不愿意给她表情,就让他自己失控。她满意得很。
直到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晶莹。
“你哭什么?”
手掌松开,少年被她拽了起来,眼里还含着泪。燕昭碰到了他的手,冰凉。他……
“害怕?”
燕昭刚想笑他,都不记得被她半夜叫醒多少次了,怎么还没适应。可接着,她又从记忆的角落找出了一些碎片。他一直是这样。
每晚,她不管不顾地把人从睡梦中拽出来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瘦削的肩膀止不住颤抖,眼睛里盈满惊恐,直到看清,才稍稍安宁。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用来叫醒他的那只手太冰,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害怕。
只是她之前从来都没多留意。
燕昭默了一瞬,在旁边坐下,又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你在害怕什么?”
梦魇般的嗡鸣还没散尽,声音落进耳中,虞白好半响才听清。原本想醒着等人回来,可白天在外头跑了一整日,实在太累,他趴在桌上就睡着了,直到刚才被她惊醒。
溃乱的心跳还没平静,听见燕昭问的,他又觉得胸口发酸。又是这种表情。认真,专注,好像她真的在乎。她真的会在乎吗?
她……会听吗。
“………没什么。就是……”
“以前经常这样,半夜被人拽出去,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