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白正魂不守舍坐着,觉察有视线落在他身上,愣愣抬头。
灯下,燕昭揉着一团沾了墨的纸,挑眉看着他,意味深长。
“淮南啊,玉公子。那不是你家乡么?”
“你跟着去。”
-
南下已经四日。
刚出京时,虽也是冰天雪地,但官道上清得干干净净。可越往南,道路越难行,接近淮南,几乎处处结冰,马蹄踏上去不停打滑。
马车里,虞白紧紧裹着大氅,冷得发抖。
车厢里几乎和车外一样冰冷,为防炭火倾倒走水,只摆了个小小炭盆,效用微乎其微。
他实在忍不住,抬头朝车厢另一头看了眼。
燕昭在忙。
还是算了吧。
这几日她实在辛苦,路上没法休息,途径郡县过夜时,也要和当地官员商谈至深夜。
他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马车缓慢前行,他紧紧裹着裘氅,不自觉又想起几日前的事。
那个误会。
一想到这件事,虞白就忍不住脸颊发烫。
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愿意?他被送来她身边,不就是……
不就是要被她……
那样的吗。
他忽地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燕昭一直对他兴致缺缺,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误会?
那,如果……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马车缓缓停下了。
车外有侍卫禀报,说前头山路结冰严重,要停车清障。书云下了车,去查看情况。
车厢里一下静了,只剩他和燕昭两个人。
虞白本来就心虚,这下更是有些紧张。
山路清障……要很久吧。
要和她在这样狭窄的空间独处这么久……他要不要做些什么?
接着,耳边就落进道声音。
“阿玉,过来。”
他蓦地心跳快了。
“过来帮我按按。头疼。”
“……是。”
意识到是他想多了,虞白局促之余还莫名有些失落。
燕昭不知道他心里的起伏,见他乖顺走近,就闭上了眼睛。
耳边一阵窸窣,她听见人在她身旁跪下,搓热了手搭上她额头,轻轻揉按。
力度轻重适中,位置也找得很准,疲惫和胀痛一下纾解了不少。
这几日她累得很,头疼又有卷土重来之势,这会才稍稍缓解。清淡药香围绕过来,和额上温凉的手指一起,慢慢安抚她紧绷的神经。
“还不错。”她赞了句,若无其事问:“你在淮南长大的?”
“……是,殿下。”
燕昭“嗯”了声,又问,“淮南不常降雪吧。这样的雪灾,以前有过吗?”
她带着答案问的,本以为会听见身旁少年支支吾吾,却没想到,他很快回答了。
“有过。”
“记得是在……七年前,但不是很严重。”
话落,燕昭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没再出声。
七年前淮南那场雪灾,当时官员尽职尽责,奏报到京中时危机已经解除。这事甚至没在朝上说过,百姓更是知之甚少。
关于他的身份,她一直有所怀疑,可派去调查的人迟迟无果,她才有此一问。
她不认为是徐宏进事先交代的。七年前一件地方小事,徐宏进是否记得还是两说。再者,若他真有这般谨慎,根本不会送这么个笨拙又漏洞百出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