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白心里一凉。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她还是生气了。
他毫不犹豫摇头,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他脸颊一紧,被她用手掌卡着抬了起来。
“那怎么行?你得去。”
他一愣,“什么……”
“你要是不去,我怎么知道徐宏进想做什么?”
燕昭从软榻上俯身,离他很近,仿佛片刻前的暧昧还在继续。然而那双眼睛里平如止水,半垂着睨着他,除了漠然,只剩冷静。
“所以,你要去,按时去。他问了什么、说了什么,身边都有谁,要你做什么……全部回来报给我。能做到吗?”
虞白被迫仰着脸,看着她毫无温度的眼睛,感觉周遭一切都被她的眼神冻住了,寒意又从膝下的砖石爬进他身体。
“殿下……”
她没说话,也没动,就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虞白颓然地闭上了眼,在她手心里点头。
“……能。”
燕昭“嗯”了声,松开了他。
“有几件事你记好。徐宏进此次叫你去,大概会问……问我对你怎样,在张为面前的样子是不是装的。还有……或许会问问政事安排,日常动向。”
“别的你一概说不知道,回来听我吩咐。前一个问题,你说谎就行。”
她靠回榻上,声音没什么起伏:
“就说——长公主对你很好,非常喜欢你。”
话音入耳,虞白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倏地掉下来。
怕再惹她烦,他赶忙抬手擦掉。
榻上呼吸顿了下,她还是看见了。
却没再像之前一样半命令半威胁地叫他不许哭。
燕昭起身绕过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推门时才丢下一句吩咐。
“衣裳穿好,回府。”
-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没等虞白回过神来,他就已经从东安茶馆回来,站在燕昭书房外。
搜过身后,还没进门,他的心就已经悬了起来。
燕昭会逼问他吗……或者再次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一想到那双眼睛里的怀疑和忌惮,他就感觉心脏在被凌迟。
他犹豫又犹豫,直到指尖掐得掌心都痛了,才闭着眼睛推开了门。
然而,他预想中的都没有发生。
书案后的人捧着本卷宗看得认真,听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只用笔尖隔空指了指一边:
“去那站着。”
虞白一怔,顺着方向看过去,心口发紧。
上次那个墙角。
为什么还要他面壁……他可以主动说的,他什么都不会隐瞒。
但他不敢出声,乖乖走了过去,低头站好。
视线被限制,他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只剩听觉。
她忙得投入,但并不安宁。安静里不时传来翻页声,翻得很快,烦躁得都快要撕破纸页。偶尔提笔记下几个字,搁笔时很重,带着股火。
虞白听着,感觉更紧张了,慢慢地埋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让燕昭心烦的事情不止一件。
岁末考核是年终大事,更何况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各部各处都要严格考察,最后汇总起来交由她过目。
然而,一片严谨中,总有几个出纰漏的,态度不端、为官不正,而这些人又几乎都与张、徐二人脱不开关系。
过去几年,除了一些老臣和几个她提拔上来的新人,朝中快被他俩蚕食透了。如果将权臣比作意欲遮蔽皇权的大树,那张徐一党就是虬结的树干。树大根深,她无法一次拔除,只能从犄角处开始挖,把树根一点点挖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