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意外,他接下来的人生,就都是这样的了。
独自待在这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活着。
太美好了。
过去六年里,就连白日发梦,他都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
没有受辱,没有折磨,在完整的屋檐下取暖。
而且是只给他一个人住的屋檐。
他已经很满足了。
心活了,躯体的痛楚也紧追了上来。
虞白一点点挪到床沿坐下,从贴身密袋取出一罐药膏。
很普通的白瓷瓶,里面装的是虞氏秘方,他自己偷偷制的。消炎镇痛效果很好,只是药气有些大,闻着冲鼻。
他昨晚想抹一些,但管事不让,说怕冲撞长公主。但今日看来,他应该是冲撞不到燕昭的。
她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更不会召他做什么了。
虞白解开里衣,忍着刺痛给自己上药。
清凉药气弥散开来,药膏稍稍起效,他合拢衣襟,蜷缩进榻里。胃又空了一天,有些绞痛,额头涨着热起来,应该是低烧。
但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睡上一觉。
院中突然传来脚步声,轻快活泼,是阿洲。
“公子?公子歇下了吗?”
虞白睁开眼睛,撑了几下才撑起身,朝外面问:“什么事?”
“回公子——殿下传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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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燕昭还在看奏折。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还没进门,她就微微皱起了眉。
不对。
寒风先一步送来气味,不是那股幽微苦香,而是辛辣刺鼻的药味。
仿佛白日的一切,全是她的幻觉。
燕昭抬眼,看着少年在书案前跪下,伏地行礼,接着规规矩矩地垂着头,不动也不出声。
她收回视线,继续批阅手头文书,批完几本再抬眼,人还安静跪着。
倒很本分。
她这才开口:“说吧,什么来历?”
虞白都快晕过去了,膝盖疼,身上也疼。
内里起着热,整个人却感觉一阵阵发冷,全靠意志才撑着没倒下。
听见燕昭问询,脑海先一步想起的,是被送来前那位徐大人的嘱咐。
“小玉儿,本官知道你一向聪明。”
“你是罪臣之子,又是奴籍。若暴露了,长公主最多罚本官俸禄,但你,必死无疑。
“清风馆也会被牵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死。
“小玉儿,来,告诉本官。你想死吗?你想连累他们因你而死吗?
“不想?那你就记好你的身份。再说一遍,小玉儿,你是谁?”
虞白俯身下拜,额头贴着地,缓慢出声:
“回殿下,奴名唤小玉儿,来自淮南。”
“家里呢?”
“家中贫乏,幼时父母便病去了。徐大人办差路过,心善救了奴一命,才不致使奴饿死。”
燕昭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