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那日戚婉儿又与秦家公子又多看了两眼。”“你今夜就替她受罚一一”
“再多两炷香,好不好。”
琅园里她不愿回想的记忆卷土重来,如潮一般将她没顶。只是这一次更彻底,放肆。
最后一道堤坝被冲溃,江潮覆下。
戚白商被那最高的那道浪头覆压,意识沦入了无边的黑暗里。那一夜戚白商睡得极不安稳,昏沉中只觉光怪陆离,半梦半醒,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现生和梦魇。
而在那模糊的无间与人世的边缘地带,只有一道身影与声音从未离开。他像要纠缠她永生永世,刻骨入髓。
既是永不知足的贪餍兽类,又是不死不休的疯戾恶鬼。戚白商差点以为自己当真会被谢清晏“折磨"得长逝于那个无边无际的夜。哪怕天光透入窗隙,嘈杂涌入耳际,像遥远的天边荡起水声淅沥,身体被什么人小心翼翼抱起,戚白商都没能睁开重得千斤似的眼。她在昏暗里一直向下坠,坠啊坠……
便落入温暖的水里。
分不清过了多久,戚白商终于睁开了眼睛。水雾氤氲。
这里已不是她的小院,不是戚府。
从浴桶外四方砌起的白玉壁,盘着夔龙纹的檐柱,雕饰精致的燃香铜…戚白商轻易便猜到了她的所处。
一一琅园。
她倦然地阖了阖眼。
留在她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残卷,是快要烧尽的香烛从烛台垂下靡丽的兰烬。光作灼人的刃,像要将她从中劈开。
她解开了玉带的手指节每一处都落着斑驳的拓红,在伸向那微弱的烛火里被撞得摇晃,于是光影也剥落,零碎。
直至意识被绞得粉碎,她落入无尽的昏黑。如此荒唐至极的一夜,那人腰腹侧尚未愈合的伤应已裂开了。她隐约记得,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长睫一隙里瞥见满榻的狼藉,血色染红雪白的长衣。明明是一夜淫靡,却像极了杀了人的凶地。也不知他死了没。
大约是没有。
毕竞祸害要遗千年。
戚白商靠在浴桶边,沉沉阖眼想着,便觉一点冷意拂动屏风外的纱帘。有人进来了。
戚白商却连警觉和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或许有,只是她懒得。若是昨夜之前还不能全然确认,那无比漫长的一夜过后,她已对谢清晏的喜怒知之甚深。
以那个疯子的脾性,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这个浴屋内都不可能进得来第三个能喘气的人。
“夭夭醒了。”
果然。
戚白商倦然想着,任自己意识氤氲乏散,也懒得睁眼。温热的水从倾倒的木桶中奔涌下,热气再次蒸腾上来,将她裹在其中。有人捞起她的手腕,蘸着水的软锦擦拭过她的根根指节。只是没等拭罢,又被贪餍的吻取代。
戚白商连蹙眉都懒得了,直到那人咬疼了她的指尖,她才终于勉力睁开了眼。
“谢清晏。”
女子声音轻,哑,慵懒更冷淡。
“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也会将我从棺材里掘出来?”吻着她指尖的唇蓦地一停。
谢清晏那一瞬捏紧她的腕骨,力道竞好似大过前一夜所有。半晌。
她才听见他低哑着声:“不会,我的夭夭会长命百岁。”戚白商几乎想笑了,却实在没有讥讽的力气。她在水雾里懒懒掀起长睫,眼神被水雾遮得迷蒙,那一刻乌眸点漆,艳色迤逦过雪白胴体,她美得像山林间初化人形的妖。“被你当作见不得光的外室,关上一辈子?”“……夭夭,不会那么长。”
谢清晏遏制着眼底汹涌的欲色,迫使他自己低下头去。他轻慢啄吻过,从她的指尖到腕心。
“你再忍忍,到我死就好了。”
戚白商停了很久,轻着声笑起来:“你舍得?”…什么?”
“你死之前,舍得留我一个人在世上?”
谢清晏心底最幽暗深沉不可见光的欲望,像是在这一刻突然被曝露在光下。他瞳孔一颤,抬眸。
“夭夭。”
戚白商懒懒望着他,半点神色都欠奉:“你看,你和我一样,连自己都骗。”
“不要说了。“谢清晏沉下声去。
“你舍不得。你骗我也骗自己,说到死你就会放过我的,你不会一一在你死之前,你一定会亲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