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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度(3 / 3)

艰难忍笑的连翘弯腰进去,把同样加大了一整圈的红盖头给戚世隐盖上。“委屈您了……噗。”

再憋不住,连翘连忙逃出喜轿,放下层层叠叠的帘子。她跑去院外,将抬轿的人招呼进来一一

“吉时已到。”

“新娘,起轿喽!”

是夜。

蕲州,节度使府。

大红灯笼高悬在府门之外,耀目晃眼,一连串铺过墙,映得天边都发红发冗o

兆南蛮夷之地,不比京中,宵禁并不严苛。偶尔过往归家的两三行人路过商户茶摊,都忍不住驻足回望。也有胆子大些的,在茶铺中悄然议论起来。“节度使府中要办喜事?”

“不能啊,节度使夫人不就只生了一儿一女,都还不到十岁呢。”“莫非,陈大人要纳妾?”

“得了吧,节度使惧内之名名扬兆南,我左邻家中的狗都知道……茶摊掌柜收摊,一边擦桌一边道。

“弄错了,不是节度使纳妾,是节度使那个义弟!”“义弟?"众人惊讶。

“江南来的,听说家中富甲一方,这都是他第十八房小妾一一喏,那不来了吗?”

话声未落。

吹吹打打的喜轿便远远从长街尽头过来了,轿辇华美,幔帐垂地,一路还撒着花。

“啐!和狗官沉瀣一气的东西!”

“嘘嘘嘘,你不要命了我们还要呢,小点声。”“你们就看着吧,今夜这番吵闹,怕是不得安宁咯!”围观的百姓很快散了。

喜轿也在吹打声中,近了节度使府的车马门。守卫的府兵将人拦下,问道:“不是西时入门吗?为何戌时方至?”“回大人,轿夫中有人摔了一下,险些伤着新嫁娘,这才临时休整,耽搁了时辰。”

连翘上前解释。

府兵迟疑打量着喜轿队伍:“没出什么旁的纰漏吧?”“自然,大人放心。”

府兵还要继续盘问。

喜轿内,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拂过流苏纱幔,细白指根处,缀着一点盈盈的红色小痣。

女子慵懒音色间几分嗔怪:“小连,为何还不入府?”“姑娘,并非我等不入,而是这位…“连翘一顿,望向府兵,“大人如何称呼?”

府兵忙从那只温香软玉似的柔夷上收回目光,暗道若因这点小事被节度使问了责,那可不晦气。

他摆摆手:“快进去吧。”

“谢过大人。”

连翘敷衍地一屈膝,抬手示意,就跟着喜轿,再次吹吹打打地进了府邸,直奔着节度使府内已安排好的后院厢房去。与此同时,前院。

节度使府内宴客的晓香雅舍内,歌舞之声久盛未绝,长案鳞次相列,来赴宴的宾客散乱席间,杯盘狼藉。

最当首的案桌后。

陈恒喝得满面通红,松开了弓箭,转身抱住叫他爱不释手的天子醉:“贤弟……贤弟你看!为兄此箭,射得如何?!”谢清晏一身大红婚服,玉簪冠发,卓然众人间。金丝团花纹缠起的玉带束腰,宽大的红袍尾摆自青年紧瘦束腰下散漫开,迤逦垂地。那人斜背倚在案后,长腿屈折得随意,下颌微仰,似笑非笑的眉眼叫酒色染得跌丽风流。

“听闻陈大人昔年武举骑射,一箭穿靶,赢得圣上赞誉,英武过人。若非后来听从师命,屈居此等蛮夷之地,想来依陈兄本心,早该在边关建功立业、名扬北境了。”

“知一一知我者,贤弟也!”

陈恒抱着酒坛,醉醺醺地拍了拍胸口,“为兄,为兄苦啊!可那是老师的话,老师他对我有恩呐……我,我不能不听…嗝!”席间有人击鼓当歌,身遭亦是吆五喝六,好不热闹。背靠在长案前,谢清晏懒垂下了肘抵着桌案的手,修长如竹玉的指骨间,金樽倒挂,落下清酒几滴。

他似也醉得厉害,声线清哑:“兄长肺腑之言,拳拳之心,感人至深。“可惜,我记得老师,老师可还记着我呢?“陈恒又打了个酒嗝,醉醺醺抬头,指着天,“兆南这鬼地方,我待了十年!十年啊!连长公主在春山养大的那个见不得光的独子,那个谢清晏!他都在边境建功立业了……我呢!我呢?!朝可还有人记得我陈某人啊?!”

“谢清晏算得什么,兄长也须为他介怀?不过一介黄毛小儿,仰仗家世,妄贪天功,侥幸博得一纸虚名罢了。”

谢清晏懒声慢调地转着金樽,说道:“兄长当年成名时,他尚无知幼童尔。若非兄长为师门大义,自弃前途,今日名扬北境的定是兄长。届时马踏西宁,绶靖十三州,哪里轮得到他贪天之功而冒幸?”“贤弟,贤弟啊………

陈恒醉里听得都险些感激涕零,踉跄着靠过来,勾肩搭背,老泪纵横:“千金易得,知己!知己他难求啊贤弟……嗝!”谢清晏指骨衔停了金樽,恰将它转正。

他拎起酒坛,眼眸含笑亦含醉地再为陈恒斟满:“兄长莫急,英雄自有成名时,明珠岂会长黯于椟木间?”

“不……不错!”

陈恒饮尽了盏中天子醉,仰天笑道:“来日,有兄弟你作军师…襄助我后、后勤之事,征战西北,马…马上封侯!”“来一一贤弟,再,再陪为兄,饮尽此,此杯…”“美酒不胜英雄饮。这坛尽了,我为陈兄再取一坛。”“好!"“陈恒睁不开眼,口中含含糊糊地一挥手,“再饮!再…再来!”谢清晏拨开陈恒勾肩搭背的手,扶案起身,似是不胜酒力,身影犹晃了晃。大红婚服袍影潋滟。

他停住身,窄腰微折,眉眼清绝,风流含笑地一揖:“还请诸位稍候。”

说罢,那人转身,背过了满院红烛辉映,踏入翳影。潋滟光色覆他眉眼唇梢间,同醉意与笑色,在他转身一瞬褪尽。薄凉疏慵透染了漆眸。

谢清晏袍袖一掀,指骨间勾着的金樽便随手掷了地。“咣当。”

身后,陈恒昏醉砸案的动静盖过了金樽落地声。谢清晏眉眼冷淡懒怠地垂了,低眸,拭去指间酒渍。对帘后密匝的暗卫丛影,他吩咐道。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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