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风声飘远,清朗无知的孩童歌声,亦随之一遍遍向城中散去。风里像弥漫开了淡淡的硝火味。
戚白商挑起窗前卷帘,望着城池外渐渐远去的流民,他们的身影依稀淹没在城外如火的红土霞色里。
一门之隔,城中是繁华无尽红尘地,城外是众生愁苦流离所……戚白商的眼神慢慢凉淡下去。
她垂了手,任由卷帘跌回:“劳侯爷相送,如今已入了京,安家想来不会贸然动手了。”
谢清晏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你要去城外?”戚白商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她只是无声望着谢清晏。
“前些日子,兆南消息传来京中,说蕲州等地灾民暴起,谋逆叛乱,死伤者众。″谢清晏温声如娓娓道来。
戚白商蹙眉:“侯爷何意?”
“城外流民内,善恶难辨,戚姑娘能救得了所有人吗?"谢清晏问。“谢侯误会了,“戚白商道,“我只是一介游医,所能做之事,最多便是支一个义诊摊子,免叫流民间再生了灾疫,雪上加霜。”恰逢马车过长街高墙,日光遁入云后。
车内暗下,谢清晏在昏昧里无声端坐,漆眸临睨着她。寂然的对峙过后。
这列车队中,几驾马车悄然分流,入了长街旁的窄巷,停停转转。车内的戚白商面色安定,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了。试探归试探,不该冒险。
谢清晏不会反悔,进了京城都要给她偷偷埋在哪家后院里吧?戚白商正想着,谢清晏的辇车在不知何处后巷停住了。辇车帘子被人挑起一一
“姑娘,请。”
马车外,之前将她拘上来的玄铠军甲士朝前面巷子里被看守的小破马车示意:“您的两位丫鬟就在前面的马车内。”日光落入窗栅,将藏身于昏昧间的谢清晏显出轮廓来。依然是眉眼温润的定北侯,手中闲拈着茶盏。他正垂眸望着它,像在出神。
…还是她用过那只。
戚白商想了想,最后关头了,她还是别冒险去提醒谢清晏了。于是她起身,道了声谢,就自觉下了辇车。
出来后,戚白商转过身,刚准备敷衍两句就立刻走人。却听辇车内,那人声线低哑清沉道:“你的东西,也不要了么。”“?〃
戚白商抬眸,望向辇车前。
昨日由她临时缝入斗篷的账册被掏了出来,和撕裂了一条敞口的斗篷一起,叫那名甲士摆在了华贵的辇车车驾上。…像是钓傻狍子的诱饵,明晃晃的那种。
戚白商看了它两眼,果断垂眸:“安家不知,它于我手中是筹码;安家既知,它于我手中便是炙手火炭。”
何况,谢清晏既有意设局对付安家,兄长又已知晓账册存在,她就不必再忧心这本账册埋没、不见天日了。
戚白商想着,愈发低眸:“这般重要物件,自该是交由用得上它的人,还是侯爷”
恭维还没说完。
头顶一声刻意蛊人似的低哂。
戚白商心里一颤,抬眸,果然见谢清晏竟不知何时弯腰出了辇车。他下了车驾,停在她身前。
戚白商心里拔凉,下意识往后退了步:“侯爷倒也不必专程相……“见了光,戚姑娘想起怕死了。”
谢清晏低声轻哂,抬手朝身后勾了勾,“晚了。”“?!“戚白商瞳孔轻缩,看向他身后。
玄铠军甲士森然上前,手中端着一柄要命的刀……哦不。
戚白商眨了眨眼,吓出来的幻觉散去-一那名甲士拿过来的只是一方质地古朴、花纹精致的黑檀木盒。
谢清晏打开了木盒,修长如玉的指骨陷进去,取出来的却是一件雪灰色锻绣墨竹纹鹤氅。
“折了你一件,便赔你一件。”
谢清晏再自然不过地说着,将大氅掀起又拂落,披上了戚白商的肩。“戚姑娘记仇,一恨未解,不能再添。”
“我……”
戚白商要出口的谢绝都叫这最后一句给堵了回来。…不过是昨日她没忍住说了句实话,他像是一撇一捺刻到心底去了,这到底是她记仇还是他记仇啊?
等回过神,谢清晏身上那种雪后青松的气息,混着熏衣的千年沉木香,便将戚白商周身都萦裹起来。
暖意驱散了小巷中的秋凉。
谢清晏玉长如竹节似的指骨半屈着,正停在她下颌前,为她系起鹤氅。″‖″
戚白商脸色微惊,难得慌乱地退了两步,躲开了谢清晏的手。不知是否错觉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