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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黛茶(2 / 2)

“助理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叶语莺愣了一瞬,觉得自己几分钟前好像就提过,又诚实地点点头。

“我正好也要回去,直接送你吧。”他没有戳破这层尴尬,淡然地说出。

叶语莺看了他一眼,思忖了一阵,似乎也想不到更优的方法——毕竟跨城市叫网约车也不便宜。

程明笃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在过马路的时候,她原本是扶住的他结实的小臂的,但是在绿灯亮起瞬间,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衣物。

但是还是足以让她分神了一阵,连呼吸也跟着错乱几分。

过完马路,手臂上的手立刻松开,没有给人留下任何遐想的余地。

程明笃替她打开车门,又默默绕到驾驶座。

她慢慢钻进副驾驶,缓缓将腿挪入,动作小心谨慎,不知是怕弄坏外骨骼还是弄坏腿,将裙摆拢好,姿态端得太过用力。

封闭的车厢将程明笃身上的香水味放大了几分,她只需要一瞬就能辨认出这是什么型号,因为他对香水挺长情的。

车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车子在街道上平稳前行,城市的光影透过窗户晃进来,好像每一下都在将她的影子进行切割,晃成不真切的碎片。

双眼认真地注视前方,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就好像已经做好了随时在前方出现悬崖,两人连人带车一起坠落的准备。

她脑部活动总能产生一些奇怪的危险的幻想。

程明笃没有说话,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让人察觉不出来他此刻的情绪。

车厢内的静默像一层无形的水雾,还有熟悉的香味,专属于程明笃的广藿香的调性,恰到好处地混杂了几分马黛茶的香气,包裹着她。

马黛茶是德国人很爱的饮品,叶语莺求学期间,很多人会在午后拎着一瓶玻璃瓶状的黄棕色饮料走进教室,成为很好的提神饮品。

但是她总对这些味道感到敏感,尤其是当某人恰好喷了广藿香的木质调香水,混杂在鼻腔中,让她几度心里泛起悲伤和苦涩。

尽管这香气不能代表程明笃的全部,但是她仍然会被这种香气拉入记忆的旋涡。

她会在记忆里迷失,动摇求学的念头,她很害怕,怕自己终有一天放弃一切一无所有地回去,继续她出生就注定腐烂的人生。

于是她永远只用咖啡提神,永远不碰半点马黛茶。

她闭了闭眼,逼迫自己从这些无用的感官联想中抽离出来。

那段留学时光,程明笃不在她身边,却无处不在——香气、气温、教室里旧木头的味道像极了他那栋湖边的复古别墅,甚至楼道里某个男生说话时的音色,偶尔听到温文尔雅的英语,只要略有重合,都会将她一整天的专注摧毁得体无完肤。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走得足够远,就能甩掉那些缠在心头的情绪,像成长的蛇终会经历褪皮一样,把那段年少时的亲密连同悔意一起剥离。

可惜,她低估了青春期在人脑里的烙印。

那些未说出口的告别、未完成的承诺,像种子一样,落进身体里,哪怕她极力忽视,它们还是悄悄发了芽。

车子驶上国道,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

外面很冷,她将车窗开了个缝,以避免自己再被过去裹挟。

她侧头望向窗外,玻璃上映着她有些疲惫的轮廓。

夜幕降临,她抬眼看着天空厚重的云,以及偶尔飘进车内的落雨。

“江城现在在下暴雨,这里是不是也快了?”她极度平静地问道。

程明笃轻轻点了下头,声音清沉:“刚才看了下天气预报,十点前后有雷暴预警。”

叶语莺“哦”了一声,语调淡得几乎没有情绪,没有露出什么担忧,“那很遗憾。”

初冬的雷暴天,印象里应该是很难熬的,寒风狂烈而刺骨,一去户外就能顷刻被浇湿,还有广告牌掉下来砸到人的危险。

经历车祸后,她的内心仿佛长了一层老茧,对很多潜在的危险感到迟钝,比如极端天气。

“那雷暴降临之前,我们能顺利回去吗?”她不经意地问道。

程明笃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目光仍旧平稳地看着前方的路:“按导航的估算,再过两个小时能到江城。”

他续道 :“只是……我们远离了蓉城的雷暴,就会进入江城的雷暴。”

“那就……再看吧。”叶语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窗外的雨渐渐密起来,风卷着水珠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音,像是某种节奏缓慢的低语。

外面的风裹着几滴冷雨打进来,落在掌心,迅速滑落,冰得发疼。她没有擦,就那么任由水珠在掌心晕开,变成了温热的泪痕,像是让疼痛有了载体。

她的手下意识放在腿上,指尖有节奏地摩挲着外骨骼的接缝处。

这种冰冷而细腻的金属质感,让她很迷恋。

车子继续行驶,驶入更深的夜色中。

在上高速之前,却发现红色车尾灯充斥前方的道路,接二连三的汽车排着队掉头,电子导航也提示前方封路。

程明笃踩了刹车,将车速缓缓降下来,看着前方的混乱路况,眉头微皱。

“封路了。”他说,语气依旧平稳,却听得出一丝凝滞的判断,“可能是塌方或者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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