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薛红红被带回薛家,施家骤变,最近一直很安静。与她预期的不同,她回家后没有因为当日说了薛红红的真实作为而挨骂,父母与哥哥仿佛把这件事轻拿轻放了。
原以为家中的安静是因为失去薛家作为依仗而失落郁闷,不料家里静悄悄是有人在作妖。
施茵立刻问,“施传宗说什么了?”
薛斌:“他提议将你嫁给我。虽然他与我姐有缘无分,但两家的亲厚关系仍在,亲上加亲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施茵怒从心头起,破口大骂:
“亲上加亲,他怎么自己不嫁给你?!他还得意洋洋,以为给我做了最好的安排是吧?!”
莫说她知道薛斌与左明珠有私情,即便从前什么都没发生时,她也不想嫁入薛家。
在施家看来薛家是享乐窝,在她看来是另一个牢笼,还是一个危机四伏的牢笼。
疯癫的薛笑人与蛮横的薛红红是两枚暗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有时,施茵觉得左明珠眼神不好,为什么偏要喜欢薛斌呢?左明珠不满意与丁家订婚,以左轻侯宠爱她的程度,让她爹换一个女婿人选就行。
听闻左轻侯与楚留香关系很好。
就算左轻侯年长了一辈,不了解江湖才俊的真实情况,也可以请香帅帮忙做一做月老。
施茵作为三家之中的唯一知情人,她目睹了这段恋情的发生,又能理解左明珠的选择。
薛斌与左明珠不是毫无理由地相爱,而是太过了解彼此,太能够感同身受对方。
相杀不休的家族命运,不甘被命运摆布的痛苦,不舍得放弃家人的矛盾,让两个孤独的人走到了一起。
施茵不再多想别人的命运。
同情也是要有资格的,她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施茵问,“薛庄主同意亲上加亲了吗?”
“如果没有爆发我姐的事情,估计他不难被说服。”薛斌说,“现在不一样了,他对你哥要考虑一下。后来,他问我的想法是什么。”
施茵瞧着薛斌的神色,“难道你没有立刻拒绝?”“我说要再想想。”
薛斌不是想娶施茵,只是觉得这门婚事说不定能出奇招。“我们知根知底。你不想嫁,我不想娶,如果作假,可以合作愉快。”施茵冷嘲,“作假?我在家受气还不够,还要到你家继续演戏?要演也行,你助我假死脱身,让我彻底远走高飞。”左明珠连忙劝说,“怎么就提死字了,不至于到那一步。”“是你没到那一步。”
施茵颓然地摇头,“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爹娘要你们背负家族深仇,但没有把你们当成一头待宰的猪卖了。施家对我,与对一头养大待宰的肥猪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明显,让气氛骤然沉闷起来。施茵沉默了半响,又打起了精神。
对薛斌说,“你想得也对,先别拒绝施传宗的提议。如果我订婚对象是你,至少知根知底,我能知晓全部的流程,要逃也能选准时机。为我争取点时间,就当是我为你们保密一场的报酬。”
薛斌讷讷点头。
他与左明珠都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施茵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该走了。注意点,分开混入人群,别被发现。”
左明珠问:“你呢?不一起回「陶然客栈」?”施茵摇头,“我想再待一会,一个人静一静。”薛斌与左明珠略作伪装离开了。
「菊花」包厢剩下了施茵,也剩下了一室的死寂。一墙之隔,凉雾微微垂眸。
听了这样一场真人戏,暂时无心调侃黄药师到头来不还是加入听墙角行列。“走吧。”
凉雾推门离开,转头再看了一眼「菊花」包间的房门。直到走出戏楼,她都没有再说什么。
黄药师也一言不发,望着戏楼散场后的人群在街上熙熙攘攘。江南的夜总是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几乎每天都有戏。不在戏楼里唱,也在生活里唱,有喜剧就有悲剧。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
凉雾停脚步,朝南指了指。
“我在这里转弯,客栈在南边。你是要连夜赶回桃花岛?”“住城里。”
黄药师说,“我往北走,有个落脚点。”
“一南一北不顺路,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凉雾又道,“杭州清水巷的小院,前天全部布置妥当了。谢谢你的种植建议,有空不妨来喝杯茶,瞧一瞧你推荐的玉兰树与桂树。”醉翁之意不在茶。
她又说:“有点遗憾,小院空间不足,无法似桃花岛布置阵法。”凉雾没忘了想拐一个机关阵法教授者。
逍遥派讲究悟性。她故意提及桃花岛,就看黄药师能不能开悟了。黄药师闻言,忽而找到了获得剩余武功心法的良机。他开不了口直接索要,但能借着交流疯癫师父所藏典籍的契机,再一睹全本的《化功大法》。
“今年桃花的盛花期已过,却能更清晰地看到树阵布局。”黄药师邀请,“等你闲下来,不如来看看桃花岛的布阵,为将来重建逍遥派驻地做准备。你意下如何?”
“好。”
凉雾欣然点头。
不愧是她认下的大徒孙,黄药师的悟性就是高,这不就搭了一个借阅秘籍的台阶。
她顺势而为,“不瞒你说,于阵法一道,我只懂得皮毛。将来有关逍遥派的驻地建设,必是要依仗于你。我多多询问你的意见,你不会嫌弃麻烦吧?”凉雾说了大实话,她是真不懂。
“我不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