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换药联盟
吏部铨过后，定了官位的十几位进士在杏园再次设宴，循旧例选出了两位最年轻俊俏的郎君担任探花使，要去骑马去江曲附近采花回来供诸君赏玩。卞允胜作为新科状元郎自是被推举成了探花使，又因为袁溪玥现下地位尴尬,诸君纷纷表示苏宣庆来做另一位探花使更为合适。游街的过程中，苏宣庆看着卞允胜头上簪戴的杏花，忍不住问：“如今春日盛景，卞郎何必簪杏花？”
“太子殿下赐的花，为何不戴？"卞允胜下意识地摸了摸头，觉得苏宣庆这话问得奇怪，“我虽出身寒门，却也知道京中文人雅士酷爱簪花，刚才见其他同年也都簪着杏花…苏兄可是觉得这花有什么不对？这杏花自是没有什么不好，及第花的寓意让诸同年纷纷迎合簪戴不对的是这赐花的人。
苏宣庆不语，只是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卞允胜见他没回自己，有些尴尬地找着话题：“还未恭喜苏兄，听说太子殿下知道你考中的消息，还特意赏了不少珍贵字画，想来是打算将苏兄要去东宫了。”
苏宣庆抬眼瞧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卞允胜，对方的恭喜不知真假，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太子不会轻易这般接受自己，一想到太子隐瞒身份将卞允胜私收为门客，还替对方打点人情，苏宣庆心里便忍不住地往外冒酸水。如今状元的名次被人夺去,偏那人还是太子一早看上的。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脸？叫世人知道他苏宣庆傲世轻物，过去总喜欢与姜聆桓论长短也就罢了，如今就连寒门子弟都能压自己一头，活像个笑话。“卞郎君客气了，你不知晓旧事，我与太子身边的姜侍郎有矛盾，只要他在，我怕是此生难入东宫。"苏宣庆苦笑着摇头，心下一片冰凉。卞允胜自知说错了话，瞧见苏宣庆脸色不对，便立刻噤了声，不敢再乱搭话。
与此同时，东宫内季尧年坐在椅子上，稍显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尚药李奉御和领了药藏丞差事的徐凌云。
“父皇不是让我身边的人去领药吗，奉御怎么还是亲自来了？"季尧年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些。
李奉御礼貌微笑，他敢不来吗？他若是不来，皇帝明天就能让他想来都没机会来。
太子也是个不长耳朵的黑心莲，每次当面答应得快，背地里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药。
可怜李奉御一身医术，根本无用武之地，还总被人质疑医不好太子。这对于行医三十年，总被世人赞誉为丹心妙手的李奉御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太子殿下事忙，臣还是亲自来的好。"李奉御恭敬地将药汤往前推了些，然后仔细地观察着太子脸上的生肌贴。
“这怎么……”
倒是谁给太子贴的？怎么能贴成这样?
李奉御只瞧了一眼，看到季尧年脸上那贴反的生肌贴，他险些没把自己眼珠子给瞪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没有太子的授意，谁敢这么大胆？敢敷衍储君，怕不是想摘脑袋了。
“徐三郎要试试吗？”
李奉御看着身侧憋笑的徐凌云，打算给自己找一个可以一起抗衡强大倒药势力的同伙。即便徐凌云想要拒绝，李奉御却已经麻利地把上药的玉钵塞到了他手里。
季尧年抬眼看着手都开始发颤的徐凌云，觉得自己的脸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
李奉御叹气，看见季尧年还和小时候一样总爱假装摆架子捉弄人，便祭出猛招，杀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殿下小心给人吓坏了，徐三郎若是学得好，那我日后便不来了，由他给殿下上药也方便些。”
“来来来。"季尧年不管徐凌云有多抗拒，直接将人扯过来，“徐郎快给李奉御露一手，让他老人家瞧瞧你的好医术。”徐凌云只恨自己没有八只手可以同时操作。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顶着李奉御审视的目光，屏着呼吸，一点点地揭开了太子脸上反着的生肌贴，将新磨的药粉涂了上去。
伤口已然结痂，也并无红肿异常，想是对方私下已经处理过了。徐凌云蓦地想起太子也通晓医术，之所以不让李奉御来侍候，怕是她不想让人近身，故意推脱于懒散畏苦。
“殿下，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怕是再有月余便可消除。“徐凌云先是对太子恭敬行礼，然后转身对李奉御道，“依奉御之见，这药膏还需用几日？”李奉御眯着眼，对徐凌云的机敏很是满意：“有你在身边看着，自是不需要了。"说完他便让一旁的侍从收拾好药箱，在对着季尧年叉手行礼后，什么话都没再多说，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徐凌云惊讶于对方的速度，一把年纪了，居然比一般的青年人跑得还快，这李奉御真不愧是京都第一圣手，给自己用的疗养方子果真是好！“李奉御他……他估计是宫里还有什么急事，赶着回去吧，殿下近日还是尽量要少受些风，不可以太过用力搓洗伤处，不然伤会好得慢些。“徐凌云给李奉御找着借口，虽然他知道季尧年肯定不会信，但为了维持和善人设，他只能说着这些废话。
“你只想说这些？“季尧年看着他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散漫地坐在一旁，“我以为你会问些别的什么，比如说苏袁两家？再比如说……你那情同手足的好兄弟苏翎？″
苏翎现下被东宫抛弃，朝中人人皆知。
肃王一党顾及着卢国公的面子，虽不敢直接出手，但背地里却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再加上徐凌云入宫的消息一传出……苏翎这些日子过得好不痛心。“苏三一片赤诚，殿下为何纳用？”
徐凌云心里也不太明白，太子在袁氏这桩案子里占了极大的好处，当日苏翎主动出头担了最大的风险，让太子免去了不少麻烦，即便她不顾念往日情谊，也不该将苏翎这般丢弃不管。
只是一句话的事，太子也不愿开口维护。这般薄情寡恩的储君，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对吗？
徐凌云不禁开始忧虑起自己的未来。
季尧年倒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甚至面上还笑着嘲弄道：“苏翎过得不顺意，与我何干？当日我与他说得分明，科举之后为他重择官位，现下苏娘子和离是真，我为苏翎谋位也是真。如今他升了官，得了父皇青眼，为何还要怪我没有把他拘在东宫？”
“殿下心中早有成算，让苏翎入局，不过是为了救苏娘子脱困，引起苏袁两家对立。于公而言，殿下做得没有错，于私而言…”徐凌云突然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太子做得没错。抛开自己与苏翎的关系不谈，若他是东宫的谋士，估计也会向主君这般谏囗◎
此事过后，肃王与卢国公生了嫌隙，袁家人财两空气血大伤，太子不惜惹怒圣人也要出面保下袁家和王家，此举不仅得了朝中大臣的赞赏，更是让她积捞了重入朝局的威望。
舍一个不起眼的苏翎，便能盘活整个棋局。这东宫的水，果然深。
“这时候还谈私，徐三郎真是个妙人。"季尧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说到私心……苏娘子和离，徐郎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徐凌云听太子提起苏元寿，心下一惊。只是稍思忖了片刻，他便起身俯跪在了地上：“苏娘子合离一事全仰仗殿下出手，如今她已是自由身。可袁家还是并未真的倒下，那袁溪玥更是得保留了探花的身份，不知道殿下是否有意为他们两人赐婚？”
什么？原谅她的脸被糊药膏住了，实在是没听徐凌云到底在说什么。要不是季尧年现在要保持和善人设，她都想把徐凌云的脑子掏出来挤挤水，看看里面到底注了多少浆糊。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