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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梦境中,顾荃行走在无边的沙漠中。
如火烈阳炙烤着大地,她脚步虚软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全身的体力已然要消失殆尽,轰然倒地后,濒死的无力感让她绝望。
哪怕是在梦中,她还能理智地知道,这应该是她临死之前的感觉。
虚软、无力、绝望。
她仰望着天,盛大的光晕刺得她睁不开眼。突然光晕中出现一人,如天人下凡般徐徐落在不远处。
那人背对着她,临风飘逸。
“裴郅!”
她的药!
那人听到她的呼唤,缓缓转过头来,面上戴着青面獠牙的獬豸傩面具。
“裴郅,救我!救我……”
“祜娘,祜娘!”
李氏坐在床边,正犹豫着该不该叫醒她,便听到她说梦话。一时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以为她被梦魇住,急得轻拍她的脸。
她茫然睁开眼,虚弱地叹了一口气。
清醒一些后,侧目望向小金人底下的沙漏,看时辰应是子时三刻左右。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李氏神色微妙,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轻声道:“端娘悬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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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各屋的灯瞬间亮起,一派兵荒马乱之状。
杜氏最先赶到,随后是大房的其他人,再然后是顾老夫人。
顾茵已被救下,许是发现及时,脖颈上连半点勒痕都没有。她伏在方姨娘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姨娘抱着她,跟着哭。
“姨娘,四妹妹不要的亲事,为何要给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我也是顾家的姑娘,为何他们要如此对我?”
隔着半开的门,刚赶到的顾荃和李氏将这话听得真切。
顾荃立马觉出这话不对,如若是有人打听到之前发生的事,得知这门亲事有可能落到别的姑娘头上,顾茵为何笃定那人是自己?
除非……
她一进去,目光就落在顾荛和刘姨娘身上。
刘姨娘这个人,在大房的三位妾室之中最不打眼,一无方姨娘的得宠,二无吴姨娘的年轻,从来都是极其安静本分之人。
顾荛长得像她,母女俩都是人淡如菊的相貌,但她没有顾荛身为顾家姑娘的底气与骄傲,显得尤为的柔和。
她站在最边上,难过地抹着眼泪,若是不知情的人,还当上吊的人和她有多亲,哪里知道平日里妾室们斗法,姑娘们也跟着上场时,顾茵最喜欢欺负的人就是她。
内宅之中若有妻有妾,有嫡有庶,那么最不缺的就是明争暗斗与无穷无尽的算计。
在顾荃看来,大房这几位姨娘,顶数她最聪明。这些年她不争宠不冒尖,反倒得了杜氏不少的照顾。
方姨娘和顾茵还在抱着哭,哭得很是凄惨,顾老夫人越听越头疼。
“端娘,谁告诉你,你四妹妹不要的亲事给了你?”
她目光凌厉,皱眉看着顾茵。
顾茵抽抽答答着,“祖母,府里都传遍了,您还想瞒着我吗?”
这话一出,杜氏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果不其然,顾老夫人下句话就冲着她来,“老大家的,我看这府里也该清一清了。”
内宅有乱,责任当属管家的主母。她赶紧应下,紧着心表示会着手去查,定然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顾老夫人不为敲打她,自是见好就收。
方姨娘止了哭,用帕子按着眼角的同时,不停地往门外看,眼巴巴地盼着给自己撑腰的人出现。
等到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人也到了,最应该来的那个却始终没有露面。
从外面进来一个婆子,不知和杜氏说了什么,她点点头,对顾老夫人道:“母亲,大爷有客,暂时来不了。”
夜里来客,应是要紧之事。
哪怕顾老夫人对长子已经有些失望,却还是盼其仕途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