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
这话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反正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了全县城，特别是临近南宁县和华阴县的石云县和烈阳县，私底下传扬的更是有鼻子有眼。烈阳县临近南宁县的南郊孙家村,孙家全族人聚在一起，这个冬天，他们全族人饿死了不少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等天气暖和一点，全族人背上家当，一起外出逃荒。经过了一个冬天，县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能继续留在县城的，无非是那些大户。
像他们这种小老百姓，不另外找出路，就会和族人一样，即便熬过了这个冬天，也会死在下一个冬天。
孙家原本的目的地是东南方向，那里气候湿润，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是自古的鱼米之乡。全族人本来商定的日子是明天，可现在南宁县那边的消息让他们犹豫了。
坐在最上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在孙家其他长辈都饿死病死的情况下，孙十五已经是孙家现存辈分最高的人。“十五爷，县里传的消息用鼻子有眼的，您说我们怎么办？”为了给家里的后辈省一口吃的，孙十五这个冬天每天只喝半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整个人瘦的皮包骨，颧骨高高的突出，脸上皱纹纵横，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他抬抬眼，望向宗祠里的后辈：“你们的意思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道：“按照我的意思，我们还是去岭南省逃荒，听说他们稻子一年两熟，到处都是河流水塘，随便扎个猛子进水里就能捞到好多鱼，去了绝对饿不死。”
这原本是他们族人共同商议的计划。
这年轻人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反驳道：“我们离岭南省太远了，中间还要坐船，我们全族人哪怕典当全部的身家也就勉强能付起船资。从烈阳县到江边，还需要穿过乾州省，听说乾州省和我们悦江府一样，这几年都是大早。这一路过去得多危险，最好的打算，也不过保全族人一半能到岭南省。一个不好，全部族人都要交代在路上。再说就算到了岭南声，就一定会如我们所愿吗？毕竞岭南省离我们太远了，要是那里不像我们听说的这样富足，又怎么办？”要离家那么远，谁心里都打鼓，只要有一点可能，谁都不想离开故土去陌生的地方流浪。
这人的话让族人们已经下定了的决心又开始动摇。一开始说话的年轻人道：“那你说怎么办？留在老家只能等死。”回话的人捏捏拳头下定了决心：“十五爷，各位叔叔婶子，要不你们等我几天，我想法子先去南宁县和华阴县那边探探情况，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就算去南宁县和华阴县讨吃的，也总比千里迢迢去岭南省好。”这话让孙家所有族人都意动了，这法子比他们举全族之力孤注一掷去岭南省要稳妥。
经过族人们商议之后，大家决定同意青年的意见。孙十五便道：“九娃，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你在族里选几个人和你一同去，你们在十天之内必须要返回来，族人们最多只能等十天。这十天之内，你们一定要弄清南宁县和华阴县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等你们回来后，再商量去留。孙九娃当即就选了几个族里的年轻人，之前开口说话的孙磊也在其中。族里给孙九娃和孙磊他们一行人凑了十天的干粮，收拾收拾，便让他们出发了。虽然烈阳县和南宁县与华阴县毗邻，中间却隔着连绵的大山，自古以来，几个县之间的交通都不是太方便，只有仅有的商队穿行时在山间走过的茶马小道，石云县和丰林县更是在烈阳县的北边，要去南宁县和华阴县，就要穿过烈阳县。这也是这几个县虽然在地理上与南宁县华阴县相邻，消息却不怎么相同的原因，逃难到华阴县与南宁县的人，远地方的都比这三县的人多。孙九娃他们一行人行走在曲窄蜿蜒的古道上，因为不熟悉路，他们甚至走叉了路，在大山里又耽搁了一天的路程。
好不容易山上窜出来，又失去了方向。一行人急的不行，他们已经在这蜿蜒的古道上走了三天了，再找不到正确的路，遇到了山上的匪寇或者是猛兽，也许他们一行人就要葬身在这连绵不断的大山里。几人闷着头往前赶，忽然听得前方有人声。几人顿时警惕伏在草丛里，慢慢向下方声音传来的地方悄悄挪过去。
扒开树丛，眼前豁然开朗。就在他们下方不远处，一条大道修的笔直，路上还有好些挑着箩筐的人，箩筐里装着青菜、鸡蛋、果子这些，还有一筐筐沉甸甸的，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样子像是吃的，因为他们看见有人问了挑箩筐的一句，那人就从箩筐里拿出一个递给这人，这人随便擦了擦，就咔吡咔吡大口咬了起来。
一行人中人小声道：“他们看起来有很多吃的。”，不然谁也不会这么大方随便就把吃的给别人。
孙九娃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前面可能不是华阴县，就是南宁县，我们应该到地方了。这些人筐子里挑着这么多吃的，人人都不瘦，你看那个挑箩筐的大叔，他框里是小鸡崽，他自己也吃的一脸肥肉。磊子虎子，我们来对了，南宁县和华阴县真能让人吃饱饭!″
孙家一行人闻言大喜，他们走出山道，和大道上的人一起，沿着大道一直往前走。
孙九娃问了一个挑这箩筐的大爷：“大爷，我看大家都往前面走，前面是身儿么地方？”
大爷奇怪地看他们一眼：“你们都到这儿来了，还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前面是南宁县城。后生，你们到南宁县这边都是来找活干的吧？”孙九娃和孙家其他人对视一眼，孙磊要说话，被孙九娃一个眼神止住，孙九娃对大爷笑道：“对，大爷，我们听说南宁县和华阴县的能让人吃饱饭，家里就派我们几个来看看，给一大家子寻一条活路。”这大爷闻言，拿出挂在腰间的眼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舒展了眉眼道：“这就对喽，我一看你们就知道是外乡人来找活路的，这南宁县啊，你们算是来对了，只要肯下力气，在南宁县绝对饿不死。现在南宁县和华阴县到处都在修路开荒，你们只要去报名，县丞大人就能让你们一天吃三顿饱饭，还有肉哩。真是赶上了好时候，你说以前，人这一把子力气值什么钱啊，可是县丞大人说，只要干了活，就要保障所有人能吃饱饭，这是最基本的人权。老头儿我也不知道什么人权不人权的，反正你们记着，有县丞大人在，你们就饿不死就对了。要是不想修路，你们还可以去那些开的作坊里看看，玻璃作坊，水泥作坊，还有纺织作坊都在招人呐，这些作坊工钱给的可高，要是这还不行，县里其他人家也有招工的，你们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赶上。”
孙九娃他们一听，心下松了一大口气，高兴不已。只要能吃饱饭，先让族人们活下去，别的什么都好说。
见这些年轻后生一个个浑身脏兮兮的，嘴唇还泛着干皮，一看就是又饿又渴，便从箩筐里拿出几个红薯递给他们：“这东西是我们县丞大人推出来的新粮食，叫红薯，能生吃，你们擦擦干净就这么吃吧。”孙九娃几人一开始不要，这么贵重的粮食，他们无缘无故的不好接受。但老爷子告诉他们：“你们就吃吧，现在我们南宁县家家户户这玩意都堆满地窖了，有些人家种的太多，还有拿来喂猪的。你们吃，这东西在我们这儿不稀罕。孙九娃一行人这才将红薯接了过去，咬了一口，发现脆甜可口，和山上找到的木瓜口味有几分像。想到老人家说南宁县有人家把这么好的东西拿去喂猪，心痛不已。他们族人冬天要是有红薯啃，哪至于饿死人。老爷子说的兴起，告诉孙九娃他们：“红薯还要烤着吃才香甜，用火炉慢慢烤了，烤到皮焦，吃起来又香又糯，南宁县有好些专门卖烤红薯的，生意还不错呢。”
孙九娃把老爷子说的话记在心里。
跟着老爷子一路往县城，不过还没到县城，就被收容所的人拦住了，老爷子告诉他们，第一次来南宁县，你们要去收容所登记后呆满十五天才能进入南宁县讨生活。
孙九娃一行人一听就急了：“不行，家里人还等着我们回去，要是我们出来十天还不回去的话，家里人就要南下去岭南省了。”大爷唏嘘一声：“造孽啊，要不是县丞大人，我们南宁县人只怕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哇。你们这情况，要告诉给收容所的管员，喏，那个就是管员，你们批情况告诉他们。”
孙九娃拜别了老爷子，告诉了收容所的管理人员他们的难处后，管理人员也没有为难他们，“你们没有在收容所呆满十五天，肯定不能进入南宁县和华阴县。”
孙九娃他们十分着急，要是不能确定南宁县是否像路上老爷子说的那样，他们又怎么敢冒险把全部的族人带过来。
管理人员听到他们的顾虑后，将他们领到了收容所的哨楼上，这哨楼很高，能远远地看到南宁县城，只见城里行人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小贩铺子，城门口还有好多挑着箩筐等着入城的摊贩。
他们望向城外，看见好多百姓已经在开始春耕了，到处都是巨大的水车和潺潺流水的沟渠，装满水的水……
孙九娃又向管理人员详细了解了南宁县和华阴县的具体情况，最终打定了主意，要带全族人都来华阴县和南宁县。
管理人员也是从外乡逃难过来的，十分理解孙九娃他们的顾虑，感叹道：“要是我们家乡也有县丞大人这样的好官，我们又何至于背井离乡。华阴县那边的人倒是好命，县丞大人接管了华阴县，他们那里也开始重新分配土地，修路开荒了，在县丞大人的治理下，华阴县肯定会变得和南宁县一样。”孙九娃心里一动，问管理人员：“县丞大人是南宁县的大人，还能管理别的县城吗？”
管理人员哼一声：“怎么不能？那些地方都是狗官，县丞大人给老百姓一条活路，他们要是敢阻拦，当地的百姓能把他们活撕了。要是县丞大人能管理我的家乡，那些官员该拦，我第一个不答应。”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听者却是有心。
孙九娃他们又在收容所逗留了两天，确定他们打听的一切都是真的后，这才急匆匆沿着原路返回烈阳县。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和他们一行人抱着同样目的的人不在少数，都是来自石云县、烈阳县，丰林县三县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打头阵来打听消息的，现在确认了情况，大多数都匆匆返回，也有留下来的在这里做接应。
江玄戈听江福朗说了这些消息，点点头：“详细关注从这三县来的人，登记好详情后汇总给我。”
江福朗点点头下去办事了。
很快，南宁县和华阴县就来了许多从烈阳、丰林、石云这三县的人。等他们到了南宁和华阴县呆了一段时间后，就听到了华阴县本地人庆幸好在县丞大人接管了他们县，否则他们也会和外乡人一样，背井离乡的讨生活。听得多了，这些外乡人心里自然而然就升起一个想法，既然县丞大人能管理华阴县，为什么不能接管他们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