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妇儿闻言,喜极而泣,捂着嘴哭出来:“他爹,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全家有救了?”
吴二狗和他媳妇儿抱在一起哭。
哭过后,吴二狗媳妇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爹,这事儿我怎么琢磨着这么不靠谱呢。官府会那么好心让我们免费吃饭?",俗话说,官字两张口,吃了上面吃下面,百姓们对官府唯一的印象就是强征他们的粮食,强迫他们丁役,反正只要和官府沾上关系,绝对没有一丁点儿好事。..,应该不会,听说是大别乡的那个小秀才当了县丞,这才召集全县的百姓开荒,我听说之前大别乡那些地主免了佃户的租子,就是这位秀才老爷的提议。可见这位县丞大人是位心善的,他召集百姓开荒,我猜是想着给大家一条活路。”
他媳妇儿闻言,眼里迸发出惊喜,忙双手合十,一个劲儿的拜菩萨:“多谢老天爷,给了我们一个好官,县丞大人菩萨心肠,要是让我们全家活过这个冬天,我给县丞大人立长生牌。”
这样的情形在全县各个村都有发生。
因为江玄戈告诫了各位里正,务必要把这件事情传达到村里的每一个百姓,所以第二天正是报名登记开荒的名册时,家家户户几乎拖家带口都来了,陈了实在走不动路的老人和还不会走路的孩子。每个村子的报名处,都有里正带着村里的青壮在维持秩序,登记处则有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在登记造册,两位衙役站在他旁边,呵斥着大家排好队。而旁边,早已煮好了好几大锅热腾腾的粥,里面还放了一点点肉糜,虽是杂粮粥,却是不掺假的粮食。每口大锅旁边都站了一位健壮的厨子,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个勺子。
天知道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一粒粮食。闻到粥的气味,队伍出现骚动。衙役们高喊:“先登记,登记后再去领粥,大人一大勺,十岁以下的孩子一小勺。”
饿了这么多天,现在闻着肉粥的味道,排队的乡亲们实在忍不住,有的孩子甚至被馋的哇哇大哭。
吴二狗和他媳妇儿一早就带着家里的大娃二娃来了,幸运地排在了队伍前列。他们真没想到,竟然登记了就给饭吃,还以为会让他们干半天活了再给吃的而且远远看去,锅里的粥半干,筷子插在里面肯定不会倒,还大方的放了一点肉糜。
吴二狗原以为,就算县衙会提供饭食,最多也就是让大家喝两顿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就顶好了。
没想到县丞大人这么大方心善。
登记的小少年看着和他家大娃差不多,动作却很利落,刷刷两下就给他们登记好了,并从竹筐里给他们一家四口分别递了四根竹签,告诉他们不要丢,等今天下工要凭这个竹签来统计他们的工分。吴二狗连忙应是,看着这半大孩子识文断字从容做事的样子,十分艳羡。这就是会识字的好处啊,会识字就能帮县丞大人做事,给县丞大人这样的大善人做事,肯定不会像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泥腿子一样忍饥挨饿。要是他家大娃二娃也会认字,能跟着县丞大人做事就好了。
他们登记好了,衙役马上让他们去旁边盛粥。昨天里正就通知了大家,要报名开荒的话,自带碗筷。一家四口捧着碗到了粥锅前,厨子给他们两夫妻和大娃各舀了满满的一大勺粥,给二娃则盛了一小勺。
吴二狗的媳妇儿鼓足勇气开口:“我家二娃已经满了十岁,他该得一大勺。”
说完吴二狗的媳妇儿心跳如鼓,她撒谎了,她家二娃今年刚满九岁,而且因为常年吃不饱饭,饿的瘦瘦小小的。
那厨子看了吴二娃一眼,在全家人紧张地心快跳到嗓子眼的时候,又给吴二娃添了半勺粥。
一家四口捧着粥忙找了一个角落,蹲在一起先是吹了吹粥,闻着扑鼻的香味,全家人都几乎掉下泪来。随后小心翼翼满含幸福地小口小口喝着,热乎乎的粮食进了肚子,才感觉人从鬼门关挣扎着活了过来。这一幕正好被来巡视的江玄戈和徐寿禄看到,徐寿禄指着李家一家四口,对江玄戈道:“那妇人说谎了吧?他家那小儿子定没有十岁。他们撒谎,骗你的粮食,你就不生气?不制止?”
江玄戈笑道:“我为何要生气?不过是一群饿怕了的百姓想多吃点儿粮食罢了。我让他们开荒,难道真就是为了开荒吗?开荒头两年要养田,入不敷出,这可是一笔赔本的买卖。不过是找个由头给这些可怜的百姓提供一口吃食,好让大家齐心协力渡过这个冬天罢了。”
徐寿禄奇怪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施粥?”“那不行,这会助长他们的惰性。”
徐寿禄看着江玄戈,神色复杂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有菩萨心肠,也有霹雳手段。
说不定,江玄戈真的有希望盘活这一潭死水的南宁县。江一正在登记,忽然瞥到江玄戈,忙站起来激动地打招呼:“少爷!”江玄戈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登记。
江一的这一嗓子让吴二狗抬起头,入眼的小少爷正在检查粥的浓度。很是白净,长得有点圆润,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不知怎的,他就笃定了这是县丞大人。他恰好吃完了粥,激动之下喊出声:“县丞大人。”
江玄戈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真是县丞大人!”,吴二狗拉着他媳妇儿兴奋道:“媳妇儿,你看到了吗,真是县丞大人,刚刚县丞大人对我笑了。”他媳妇儿有些心心慌:“那我刚刚撒谎咱家二娃已经满了十岁,是不是被县丞大人看见了?”
吴二狗闻言也慌了,见江玄戈已经走了,强自劝慰道:“没事儿,刚刚县丞大人还对我笑了呢,小县丞大人是好人,不会同我们计较的。”他媳妇儿点头:“以后我不撒谎了,不占县丞大人的便宜。”等到排队的人吃完了早饭,就由里正和县衙的人带他们去开荒,开荒的地界也选好了,多是紧邻山脚的缓坡。
吴二狗和大娃提着锄头挖地,他媳妇儿和二娃则提着框子搬石头。监督的衙役们催促的也不太紧,除非那种明目张胆偷懒的人才,会被告诫甩鞭子,这不是最可怕的,偷懒的人被教训后就直接踢出了开荒的队伍,别说以后得到分田的机会,就连现在的免费饭也不能吃了。众人见状,干活认真了许多。
等到一个上午劳作完,衙役们便唤他们去吃饭。又到了吃饭的时候!
全村老老少少收起锄头争先恐后往吃饭的地方跑,跑晚了就要排在后面,可有得等。
吴二狗一家排在队伍中间,轮到他们的时候,前面排队的人已经吃完了,伸长了脖子,也没看见他们到底吃的什么,只闻到很香很香。终于轮到了吴二狗一家,吴二狗看到摆在案头的菜盆,眼睛都直了,竞然有连个菜,一个是各种杂菜混在一起,但菜里面有油水,另外是一盆结结实实的片肉,旁边是满满当当的糜子干饭。
竞然是干饭!
厨子给吴二狗打了满满两勺饭,又打了一勺杂菜,还有两片肉,他媳妇儿和大娃也是一样的分量,只有小儿子的糜子要少半勺。一家人端着这冒尖的一碗饭菜,比早上喝粥的时候更激动。竞然有肉,他们一家四口,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口肉。吴二狗边拼命刨着饭边泪流满面,如果他娘再多熬几天该多好,只要几天,就能有饭吃了,还有肉,他娘这辈子都没吃过几肉..…江玄戈从早到晚,骑着马才勉强把所有的村子转了一遍,好在大家都按照他的吩咐,没有缺斤少两,粥能插住筷子,糜子饭也打得足。徐寿禄跟着转了一圈,回来后关在自己房里,通宵整理所学。第二天陈临渊匆匆忙忙回江家换衣服,一对师徒都顶着黑眼圈。陈临渊吃惊:“老师,您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徐寿禄叹一声,疲惫道:"昨天咱们的那位小县丞大人拉着我把南宁县的村子都看了一圈儿,临渊,以前我知道百姓苦,可从不知道百姓竞然苦到了这个程度。如果大梁朝的百姓都和南宁县一般困苦,那现在大梁境内那些造反的头目随意就能拉起一支十万甚至几十万的大军,也就不足为奇了。想到这些,我哪里还睡得着。”
陈临渊了然道:“是江县丞带您去巡查的吧?”徐寿禄点头:“是啊,我怀疑他是故意的。”陈临渊肯定地点点头:“不用怀疑,他就是故意的。”徐寿禄笑一声:“这位小大人好本事,让我师徒二人心甘情愿被他使唤的团团转。”
陈临渊也笑了:“谁说不是呢,我们师徒好歹也是出自名门,现在窝在一个小县城心甘情愿供他使唤。不过,老师,我觉得忙起来挺充实的,心里踏实,要是我们的举措真能救百姓,再辛苦也值了,您觉得呢?”徐寿禄点头:“这是自然。”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
开荒兴修水利一直持续到了开春,这一天,全县人都往县衙挤,因为县衙发了告示,今天要开始分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