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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圆谎(1 / 2)

第59章难圆谎

姚韫知未曾料到,张暨则会在这个节骨眼回京。她看着云初脸上掩不住的紧张,心底也不由得泛起一阵凉意,手心悄然沁出冷汗。

如今京中风声鹤唳,宣国公府紧追魏王不放,袭香之事又牵连甚广,张府难免被卷入其中。哪怕再隐世清静,张暨则也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云初小声问:“夫人要去见一见老爷吗?”姚韫知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案几前的菱花镜里,见镜中人神情凝重,发髻微乱,她缓缓开口:“容我先更衣。”

她重新绾好妇人发髻,换上了一袭鹅黄色的对襟襦裙。虽知自己衣袍整齐,身上未留半分痕迹,仍忍不住对镜细细端详,直到确认无碍,这才领着云初一道往正厅而去。

正厅内,张暨则端坐在上首,身着深色常服,正不疾不徐地拨着茶盏上的浮叶。听得动静,他抬起头来,眼神淡然如水,面上看不出喜怒。同往昔一般无二。

姚韫知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张暨则,是在与张允承成婚的第二日。那时言家蒙难未久,坊间传言四起。

她原以为他是个六亲不认的阎罗,不苟言笑,满身肃杀。却未料到,新婚次日拜见公婆时,张暨则眉目温和,语气宽厚,对她这个言家未过门的媳妇竞无半分苛责挑剔之意。反倒是张老夫人,眉目间总透着些不善,显得尤为刻薄。

那日她奉茶行礼,张老夫人有意为难,不肯让她起身。张暨则却只淡淡看了张允承一眼,示意他扶她起来,旋即语声温和道:“韫知,不论从前如何,如今你既嫁入张家,便是张家人,我和允承都会将你当作自家人看待。你若有短缺不周之处,或是允承哪里做得不妥,都可告诉你婆母,她会为你做主。”

张老夫人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神情颇不以为意。张允承没有留意到母亲的神情,喜形于色,忙将姚韫知扶起,感激地看向张暨则道:“谢爹肯成全我。”

他又回头看了眼姚韫知,眸中尽是柔情,而后含笑对张暨则说:“我一定会对韫知好的。”

张暨则并非是在说空话。

在他们过往这五年的相处中,张暨则从未真正苛责过她。哪怕张老夫人时常因为她迟迟未孕而冷言冷语,几次暗示要为张允承纳妾,张暨则也总是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韫知是允承自己挑中的人,他愿意同谁生孩子,自然是他的事。你若一味张罗旁人进门,只怕惹得他们夫妻不和,家宅不宁。”张老夫人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语气带了几分酸味,“你倒还挺羡慕你儿子呢,娶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回来。可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人人都跟她似的,狐狸转世似的娇气模样,这偌大的家业谁来打理?只怕连张家的香火,都要断在她手上了。”

张暨则端起茶盏,低头细抿,装聋作哑得极其自然。张老夫人见他这副态度,也知多说无益,便懒得再争,讪讪作罢。而直到今日,姚韫知才终于明白,为何张老夫人总是对她诸多不满,言语针锋相对。

只怕她这些年里,将对袭香母亲的成见与怨怼,一股脑儿投射在了自己身上。

姚韫知这样想了一会儿,却忽而觉得,再去追究这些其实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左右她已决意要离开张家,张暨则夫妇如何看待她,于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她唯一担心的,是张暨则既然回了京,接下来的和离之事,恐怕不会再如她所希望的那样顺利。

她还需费些心神,与他们周旋一番。

她收敛心绪,稳稳行了一礼,恭敬如常。

张暨则抬眼看她,神情淡然,微微点了点头。见她独自一人前来,便不紧不慢地开口:“允承去哪了?”

姚韫知垂眸答道:“允承出去了,至于去了哪,我也不太清楚。父亲若急着见他,我再遣几个小厮去寻。”

张暨则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复又问道:“你婆母近来身子如何?”姚韫知知道张暨则向来是个笑里藏刀之人,他此番问话,看似随意,实则句句试探。她不动声色地想了想,语气温顺而含糊:“比前些时日精神些了。只是偶尔还会念叨,说自己见了鬼。”

张暨则眉心轻皱,面色一沉,将茶盏搁下,语调平平道:“这件事,允承在信里已经跟我提过了。”

姚韫知心中一紧,料想千秋宴上的风波他大约已知一二。倒不如趁机自己将话挑明,先发制人,兴许还能掩去些许破绽。她低下头,刻意做出一副惶然不安的模样,轻声试探道:“父亲可是听说了我在皇后娘娘寿宴上,带着袭香鸣冤的事?”张暨则神色不动,语气亦不见波澜,“有人已经告诉我了。”这一句轻描淡写,却让姚韫知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她立刻便知,那“有人",断不可能是张允承。纵然此时此刻,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他,可想到他竞依然在背后护着她,她心里终究还是泛起一丝愧疚与怅惘。

她咬了咬唇,眼中氤氲起一层薄雾,声音也低了下去,“那日我在街上遇见袭香时,她倒在墙边,奄奄一息。我一眼见她,就想起了妹妹惜知,心里实在不忍,才带她回府安置。后来她讲起自己被诬陷的遭遇,我听了心惊,又觉得止事太大,不敢插手,便将她托付给宜宁公主照拂。”她的语气愈发微弱,仿若蚊纳,“我……只是出面向皇后娘娘讨了个恩典而已。实在没想到,这事会牵连到张家。”

说完这话,她垂眸不语。

张暨则望着她,眼神沉静如水,未言一词,却也未移开视线。空气里沉默蔓延。

姚韫知手心里的汗早已将帕子浸湿,细密的潮意透过纤薄的绸缎,一寸寸沁入指缝。

张暨则终于开口:“此事也不全怪你。你心心软,念旧情,这样的性子,最容易被人拿捏利用。”

姚韫知低头不语,只将指尖死死扣在帕角,不愿让人看出她情绪的波动。张暨则侧首瞥了小厮一眼,问道:“还没找到允承?”小厮低头答道:“少爷还在宜宁公主府上。方才小的已经派人过去通传了,告知老爷正在府中等他。”

张暨则眉头一皱,神色明显沉了几分,语气亦带了几分不悦,“他去宜宁公主府做什么?”

小厮被这语气压得一哆嗦,畏惧之下又不敢直言,只得偷偷瞄了姚韫知一眼。

姚韫知看在眼里,心知若不开口,怕是要让张暨则更生疑。她略一思量,便低声道:“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我与允承起了些争执,赌气离府了原本她想说自己去了公主府,可话到嘴边却生生改了口。若此刻坦承自己仍与宜宁公主走动密切,恐怕在张暨则眼中,她与寿宴之事便脱不了干系。

她于是垂眸道:“我只是去了姚家在京郊的旧宅住了些时日,想静一静。”张暨则还未开口,她又马上自请罪,“此事的确是我意气用事,父亲若要责罚我,那也是应当的。”

张暨则沉默了一瞬,语气缓了几分,“夫妻之间起些口角也属寻常。但你一声不吭便跑出去,让允承四处寻你事小,若真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悔之晚矣。”

姚韫知低声应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媳记下了。”话音未落,院中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厮快步奔入厅中,躬身行礼道:“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张暨则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张允承步入正厅。

他身上的衣袍沾了些尘土,靴底泥泞,头发略显凌乱,整个人神色倦怠,眉眼间藏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一进屋,便直直跪下,额头抵在地砖上,沉声道:“孩儿让爹爹挂心了。”

张暨则点点头,道:“回来了便好。”

张允承站起身,目光始终垂着,避开一切与姚韫知的接触。张暨则看在眼里,却也不动声色,只语气平淡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夫妻若能和睦,我们做长辈的,多操些心,也无妨。”张允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顺势接话,也没有看向姚韫知。他站得笔直,身姿不失礼数,却透着一种疲于应对的拘谨。他静静看着张暨则,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也有些隐隐的戒备,“您…怎么突然回京了?”张暨则并未立刻答他,目光缓缓在他身上逡巡,最终却只是抬了抬手,语气平淡道:“这事不急,回头再说。你先回屋,把衣裳换了。”张允承应道:“是。”

他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开,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冷淡。姚韫知本不打算再同他多言,打算直接回临风馆,可在张暨则那双审视的目光下,实在没有办法任性妄为,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屋中云初正蹲身整理几件换洗的衣物,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刚欲开口唤一声“大人”,却被张允承抬手止住。他的眼神没有多余情绪,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出去。”云初怔了一下,又看了看站在门边不动声色的姚韫知,低头应了一声,识趣地悄然退下,轻手轻脚掩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了姚韫知和张允承。

张允承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他只是站在窗前,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

姚韫知知道,他此刻定是心中不痛快。

可她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案几,伸手取起那封摊在桌上的和离书,指尖摩挲着纸页的边角,然后将它卷起,握在掌心。她的脚步轻缓,绕到他身后,“允承一一”张允承没有回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压着胸中翻涌的情绪。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刻意维持的平稳,“你跟父亲……说了你想与我和离的事吗?”姚韫知垂下眼,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张允承苦笑,“那就是说,现在,我们还是夫妻?”姚韫知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站在他背后,指尖紧扣那封纸卷,手心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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