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拿起手边的绢子,细细地替他拂了拂衣襟上沾着的水痕,“回来得这么急,衣服都淋湿了,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别着凉了。”她微微抬眸,视线轻轻落进他的眼底,似乎已经在温和而无声地送客。张允承站了片刻,还是问道:“昨日,是任九思同你一道去的千秋宴?”“怎么了?"姚韫知反问。
“我有些话要问他。”
“他已经不在这了。”
“去哪了?”
姚韫知幽幽道:“他这个人本就无根无系,来去自由。他要去哪,是不会同我说的。”
张允承沉默了许久,最终轻声叹一声:“罢了。或许在他眼里,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当晚,张允承便带着张老夫人回了府。
许是折腾了一路,张老夫人比平时安静了些,整个人依旧有些痴痴傻傻的,眼神空空荡荡,行动也有些迟缓。
张允承耐心哄着,一步步扶她进屋安顿。
张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呆滞地看着窗户,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她侧过头,一脸神秘地对着姚韫知,小声道:“我看到兰娘了。”张允承稍稍抬高声音道:“这里没有什么兰娘,您看错了。”张老夫人仿佛没听见张允承的话,依旧盯着姚韫知的方向,笑容慢慢收敛了些,小声念叨着:“兰娘,你别怪我。要去索命,就去找魏王,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神里透着几分惊惶,仿佛那“兰娘"的影子正一步步朝她逼近,接着便要站起来。
张允承连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娘,不怕,没人来找您,这里只有我和韫知。”
张老夫人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张允承,“韫知?你怎么还没把她休了?”
她眼中满是嫌恶,“你当她是妻子,她当你是夫君吗?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她姓言,不姓张。你把她留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姚韫知低头轻咳了两声,声音闷在手帕里。她倒是犯不着同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计较。
只是旁人都说,得了失魂症的人,心性会越来越接近孩童,返璞归真。却不想张老夫人,即便糊涂了,出口的话还是一样尖利刻薄。张允承脸色一阵青白交错,转过头,十分牵强地对姚韫知解释道:“母亲头脑不清楚,这些不是她的真心话。”
姚韫知自觉自己表面功夫已经算是做足了,不欲再与张允承多言,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东西要整理,就先回去了。”张允承见她要走,急忙开口:“和我一块回去吧。你先前答应过我,等我回来之后,要一起用晚饭的。”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虽然不是晚饭的时辰,随便吃点宵夜也行。如果……你的事情不是十分要紧的话。”
姚韫知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哄完张老夫人歇下后,张允承同姚韫知回了雁声居。一推门,却见云初正在屋里收拾,手脚利落地叠着被铺,一丝不苟。这本不是云初平日里该做的活。
张允承见云初在屋里铺床叠被,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夫人屋里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云初规规矩矩行礼,“是夫人指了奴来伺候的。”张允承闻言,转头看向姚韫知,声音沉了几分,“韫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韫知神色平静,“没什么意思。我屋里不缺人伺候,云初做事细致妥帖,让她来照顾你饮食起居,我也更放心些。”张允承却是眸色一沉,冷声道:“云初,你先出去。”云初看向姚韫知。
姚韫知轻轻点了点头,“你去看看厨房的宵夜做好了没有。”待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张允承望着她,喉结微动了动,像是有满肚子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低低开口,“韫知,你先前因为我同云初走得近吃醋,我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欢喜的。我知道,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无情。可现在,你亲手批你的陪嫁丫头送到我屋里来,你叫我怎么想?”姚韫知背过身去,平静道:“我一直把云初当作妹妹,从前也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只想着替她寻一户好人家,将她的终身大事安排得体体面面。可她对你痴心一片,不愿意嫁给旁人。既然我为她安排的婚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不如……就成全她这一片心意。”
“成全?"张允承盯着她的背影,胸口一阵阵发闷,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意,“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可以拿来成全旁人的物件。怕我缠着你,就要把我打发给云初?”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韫知面无表情道,“这样的事情,总要你点头才行。你如果不喜欢云初,我也没有办法强迫你。”张允承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她。
怀中的人冷得仿佛一块冰。
下颌贴着她微凉的鬓发,他嗅着她身上气息,心里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良久,他低下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畔,哑声问道:“韫知,你和我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