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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真伪(1 / 1)

第52章辨真伪

魏王立刻反应过来今日宜宁公主搭这戏台子,是为了唱哪一出戏。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席间的宣国公夫人便已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陛下,娘娘,"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又仰起头看皇帝和皇后,茫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国公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杀害绍儿的凶手不是早就已经畏罪自尽了吗?怎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殿中一时间窃窃私语。宣国公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痛哭道:“臣妇膝下只得绍儿一子,却无故惨死,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绍儿尸骨未寒,凶手竞然还能逍遥法外!陛下,娘娘,求你们为臣妇做主,还我绍儿一个公道!”说罢,她掩面泣不成声。

宣国公低声斥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陛下和娘娘是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

他神色凝重地起身走出席位,径直行至大殿中央,重重跪下,拱手朗声道:“陛下,娘娘,刑部大牢守卫森严,岂是寻常人能随意进出之地?袭香是亲口认罪,入狱待决之人,三司尚未会审,让她畏罪自裁,已是刑部失责。如今她竞堂而皇之出现在寿宴之上,更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臣恳请陛下、娘娘彻查此事,给臣,也给死去的绍儿一个交代!”

宣国公说到此处,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仍掷地有声:“至于今日臣妻情难自抑,失礼于殿上,臣亦有失分寸,冲撞娘娘寿典,臣愿领一切惩处,绝无怨言!”

皇帝神情阴沉,目光自袭香与姚韫知身上缓缓掠过,良久方启口:“宣国公言重了。至亲忽遭横祸,心中悲恸难平,乃人之常情。朕定会彻查此事,还宣国公府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他侧过头吩咐身旁内侍:“给宣国公赐座。”魏王此刻神色略略平复了些,语带讥诮道:“刑部大牢戒备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偏偏这凶手能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如今又阴差阳错被张夫人拉了回去,送到寿宴上来,倒也真是赶巧了。”皇帝听罢,没有作声,目光却再一次落在姚韫知身上。大殿之上,众人屏息凝神,耳边似能听见殿外呼呼的风声。她垂下眼睫,指尖轻轻蜷缩了两下。

方才宜宁公主已然提醒过她可能会出现的情形。她以为自己会连站都站不稳。

可真到了这一刻,心跳虽仍快了一瞬,却也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惊惧,反倒像是穿过了一道密林浓雾,风雪扑面朝她迎面扑来,有些冷,却也让她分外清醒姚韫知深吸一口气。

怕也无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强自镇定,声音柔和却不卑不亢,“臣妾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

魏王抬手抚了抚衣袖,似随口感叹一句,却不无挖苦的意味,“张夫人原来还是个嫉恶如仇,为民请命的义士,实在令本王刮目相看。”他顿了顿,又看向那仍跪在殿前的小丫头,不紧不慢道:“这丫头既是杀人凶犯,张夫人又好心将她送来,那交予刑部重收监押,择日问斩便是。张夫人若是还不放心,也大可亲自送她一程。”

说到这里,他语气忽然一沉,“难不成,还要在娘娘的寿宴上,把这刑狱之事一条条翻将出来?是怕今日大家都太过高兴,非得搅点血腥才算热闹?”话音落地,殿中气氛顿时如水结冰。

宜宁公主一直静坐在席上,将殿中风云暗潮尽收眼底。她知道姚韫知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已经濒临极限,就快要顶不住了,索性站起身来,也走到了大殿中央。

“魏王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些吧,谁告诉你袭香就是杀害岑绍的凶手的?”魏王嗤笑道:“六妹今日是有备而来啊。”宜宁公主没有理会魏王,只恭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礼,又转向众人道:“袭香究竞是不是凶手,三司尚未定论。正如宣国公夫妇所言,此案还有许多疑点未明。今日韫知恰巧听见些线索,这才将人带过来。却不知有人几次三番阻挠人查案,究竞是在害怕什么。”

魏王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宣国公夫人已忍不住再度啜泣出声,数次打断魏王开口,望向宜宁公主,颤声道:“殿下的意思是,绍儿,不是这个袭香杀的?”

宜宁公主叹气道:“国公夫人,这话我说了不作数。自然,韫知也没说袭香所言必定为真。好在如今袭香人也在这了,是真是假,总得审过才算。”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凝在袭香瘦弱的身影上,声线低沉,透着威严,“既然你已经站在这殿上,想要为自己鸣冤叫屈,朕便听你亲口说一说。岑绍,是不是你杀的?”

袭香身子微微发抖,额前碎发贴着脸颊,挡住了她一半神情。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声音发颤却又字字分明,“岑公子不是奴杀的。”皇帝蹙眉,“究竞是怎么回事?”

袭香抽泣道:“回陛下、娘娘……那日,青湄姐姐与岑公子在房里聊给新舞谱曲的事情,奴也在屋里伺候。可还没说上几句,门忽地就被踹开了。魏王世子突然冲进来,浑身带着酒气……”

她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席上坐着的魏王,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便将声音微微抬高了一些,接着说道:“世子说岑公子轻薄青湄姐姐,还让人将岑公子带走。青湄姐姐吓坏了,连忙同世子解释,可世子根本就不听,两个人于是起了争执。”

“岑公子其实也没有说太难听的话,可世子当时就怒了,伸手推了岑公子一把,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奴不敢靠近,正准备出去叫人,可世子却忽然拿起了桌上的匕首,直接刺到了岑公子的胸口。”“当时,世子自己也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奴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了出去,还在后院遇见了九思公子。”

说完,袭香看了一眼任九思。

不想魏王听了这话,脸上竟无一丝波澜,反而从容地向皇帝拱了拱手道:“父皇,岑绍被杀那日,谈儿的确在鸣玉坊。刑部调查此事时也曾传了谈儿过堂审问,后来是排除了谈儿的嫌疑之后才无罪释放的。儿臣实在不知,今日姚氏和六妹为何会带着这个真凶,跑到大殿上来指认谈儿。”他随即侧首剜了眼任九思。

“还有这个任九思,素会花言巧语,妖言惑众。当初儿臣是看在六妹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他作伪的罪,却不想他今日仍在这里兴风作浪,儿臣肯请陛下严惩此人,以正视听。”

宜宁公主淡淡道:“魏王兄这般忙着给人定罪,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吧。”“心急的怕是六妹你才对吧,"魏王冷笑一声,“本王知道你因从前之事,对本王诸多怨怼,但再如何,也不该拿着这样的事情来儿戏。”宜宁公主听罢,却不怒不辩,反而轻轻一笑,盈盈行了一礼。“我敬重兄长还来不及,怎会对兄长心怀怨怼?"她语气平和,声线却透着一股讽意,“还是说,兄长自己觉得,曾做过什么对不住妹妹的事,所以才会如此猜想?”

皇帝手中的玉盏“研"地一声落在几案上,喝道:“够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像什么样子!”

众人纷纷起身,起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再度望向袭香,“你方才说,是魏王世子刺死的岑绍,有何证据?”袭香闻言,咬了咬唇,仍是跪得笔直,“回陛下,奴当日亲眼所见,那柄匕首刺入岑公子胸口之后落在地上,上头沾了血,一比对便能知是谁的手印。可偏偏那柄匕首后来被呈去刑部时,已被擦得干干净净。”魏王闻言冷笑一声,抱臂道:“既然你自己都说没留下痕迹,那便是没有证据就空口白牙,在这大殿之上污蔑世子。”袭香抬起头来,迎着他嘲讽的目光,继续道:“刀口的力道仵作原可查验。岑公子身上那一刀伤在正面,而且刺得极深。奴不过一个弱女子,哪来这等身手?而且奴后来听说,那仵作没过多久就被调离了原职,音信全无。奴斗胆猜测,只怕他是被人收买,或是灭了口。”

魏王身边的侍从立刻骂道:“什么凭证都拿不出来,就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当这是你们公主府的后花园不成?”皇帝眉头紧蹙,眉宇间的怒气愈发浓重,沉声道:“袭香,你既口口声声说此事与魏王世子有关,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事涉宗亲,你让朕如何信你?”魏王顺着皇帝的问话冷冷接道:“一个弱女子……从刑部越狱,又来此诬告世子,此事恐怕不是你一个人能做成的吧。”他转头看着皇帝,“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袭香道:“奴能逃出来,是与同狱的一名女囚交换了身份。那人吃了衙役送给奴的饭食,毒发身亡。奴偷偷藏入裹尸袋中,被抬出大牢。后来那女囚的尸首应当也被人发现了,却不知为何无人上报,反而说奴畏罪自杀。”殿内众人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不住交头接耳。“听这小丫头的意思是有人给她饭菜里投毒,想要将此事做成铁案?”“八成是。”

魏王嗤笑出声,“照你的说法,你既逃出生天,该是立刻隐姓埋名,亡命天涯才对,怎么偏偏要往人多的地方去,还正好在张府附近晕倒。这种说辞,只怕骗三岁小儿也没人信吧。”

袭香紧紧攥着袖口,低声回道:“因为奴的母亲曾说,若有一日走投无路,可凭一样东西去找一个人。”

她说着,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双手奉上,高举过头。“这便是信物。”

皇帝神色微凝,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沉声问:“你要找的人,是谁?”袭香深吸一口气,朗声答道:“前中书令,张暨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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