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张允承嗫嚅。
张老夫人打断道:“可允承,你终究还是我儿子。不管你再怎么忤逆不孝,我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也变成一个笑话。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姚氏不是个省油的灯。真到了她联合外人坑害你的那一天,你再想要做些什么,恐怕就来不及了。”
张允承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母亲,您别再说了。我相信韫知,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她做的对不起你的事情还少了?”张老夫人冷笑,“我的儿,人家都骑在你脖子上作威作福了,你还在这里傻乐呵呢?”
张允承道:“我不是傻子,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
眼看着不论自己如何好说歹说,张允承都听不进去半个字,张老夫人愈发寒心,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最好是真的有数”,便起身去了别处。
自己这个儿子,只等着他将来碰了壁,才会知道到底谁才是真心为了他好。
饭后,张允承独自回了卧房。
他坐在书案前,手中捏着一卷书,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上头的图画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张老夫人的话,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他叹了口气,将锯好的两块木头放在桌上,目光投向窗外寂寥的夜色。
恰好此时有一个小厮端了茶水进来,被张允承叫住。
他装作随口一问:“任公子现下在暖阁里吗?”
小厮道:“任公子午时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退下,随即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窗外的夜色沉沉,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只透出几缕微弱的光。张允承的心绪也被这夜色笼罩,纷纷乱乱,难以平静。
他犹豫了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朝门外走去。
张允承推开暖阁的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他点燃一盏油灯,葳蕤的火光在屋内绽开,照亮了空荡荡的房间。
任九思果然不在。
他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榻、一张书案和几把椅子外,别无他物。案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本琴谱,笔墨纸砚也井然有序,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想,或许的确是自己多心了。
姚韫知与任九思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些年,除却言怀序,有谁入过她的眼?又有谁能动她的心?
张允承缓缓放下油灯,正准备离开。
经过床边时,风中忽然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清冷而幽远,像是雪松的味道,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他的脚步猛然间顿住。
这味道,他适才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床榻边,俯身仔细查看。床榻上的被褥整齐地叠放着,看不出什么可疑的痕迹。他紧接着又打开衣柜,里面空空如也,连任九思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放进去。
茫然间,那股香气再一次扑面而来。
他循着气味打开了衣柜底下最后一层抽屉。
里头赫然放着几只小巧的香料盒子。
盒子的材质是上等的紫檀木,表面镶嵌着几片薄如蝉翼,流光溢彩的螺钿,显然价值不菲。
不是外头能够随便买到的香粉。
张允承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但是仅凭一盒香粉,真的能够说明什么吗?
张允承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得自己再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他正欲转身离开,门却遽然被推开。
夜风掠过廊下,卷起一片微凉的湿意。
青灰色的长袍在风中轻曳,衣袂翻飞间,任九思的身影悄然立于门前。他的眉目如远山淡墨,唇角微微扬起,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见到张允承,他脸上没有半分惊异,反倒浅笑着开口问道:“张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