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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换日(2 / 2)

她笑了笑,道:“一个人生病前后,可以性情大变,却从未听说过病愈后连体质根骨都焕然一新的道理。想来便是从那时起,荀家真正的嫡女荀榕便夭护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姑娘与谢军师的女儿,也就是你。”荀榕唇角浮起讥诮:“姑娘怕是喝醉了,青天白日的竞说起胡话来。可要本宫帮你传太医?”

重妩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

“蜃妖幻术何其精妙?骗过荀府中人,让他们以为你就是荀家嫡女,并非什么难事。从此罪人之女成了荀氏明珠,至于真正的荀榕,是因病夭折,还是在那位蜃妖的设计下"被迫′夭折,便无人可知了。”珠帘被清风掀起又垂落,叮咚声里裹着漫长的沉默。荀榕脸上终于流露出些生动神色:“阿妩姑娘说笑了,本宫听不懂这些怪力乱神之词。”

重妩恍若未闻,自顾自道:“你在荀家扮了十年乖顺贵女,就为等入宫复仇的机会。果然,顶着这张脸,再添上几分刻意摹仿你那位生母的气韵,谢锐对你一见倾心,一切皆在你二人掌控之中。”她忽得想起什么,笑道:“啊,我差点忘了。还有那个溺于你腹中的孩子。纵使谢锐不允荀家女生下皇子,但却阴差阳错恰巧合了你的心意。你本就不可能为仇人诞下孩子,亲手将谢锐的骨血溺毙后,甚至还能借此博得他的同情与愧疚。”

“你连为这孩子选的死法都与他当年为你选的一模一样,这般手段果决,的确非常人能及。”

荀榕淡声道:“只因先帝龙驭宾天,死无对证,你便能信口雌黄,随意污人清誉了么?”

重妩扬起眉:“我哪有信口雌黄?再说了,他能病成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不也有你一份功劳么?”

她又道:“谢锐害你家破人亡,你恨毒了他,要他简简单单不受任何磋磨便死,恐怕难消你心头之恨。我不得不承认,娘娘下的这一盘棋,实在是妙极了。”

“或许是在你进宫之后,你与你真正的生父一一那位国师大人血脉相认,二人联手为他演了一出双簧。国师让谢锐以为自己病重是因枫丘城冤魂怨气缠身,并谏言让他广纳世家子弟为渡厄使,实则将他们炼成人傀为你二人所用,这其中那位蜃妖自然也功不可没。而你,则是真正的牵机人。”荀榕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道:“这故事倒是编得峰回路转,精彩得紧。”重妩笑道:“娘娘,你那位国师父亲殚精竭虑要将你从这深宫阴谋中摘出去,你二人演技也堪称天衣无缝。虽说当日在地宫,你来得太快,时机又太巧,我心中已然起疑。不过,黑灯瞎火中你朝国师心口处射的那一箭,又着实做不得假,倒教我打消了疑虑。”

“其时太子殿下被囚,又得知自己生母身亡的真相,正是万念俱灰之际。此时娘娘再如天神下凡一般降临,救他于水火之中,殿下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娘姐对他的恩情,定然要尽他所能回报于你,"重妩打量了眼长阳殿中纷华靡丽的装潢,啧了一声,“然而从始至终,这份于他刻骨铭心的恩情,不过是你与国师谋划好的囊中之物。”

“那夜在地宫中操纵人傀的根本不是国师,是你。你笃定那一箭射出,定然有人傀舍身相挡;你也算准了崔兆会被我们发现,并带出地宫;甚至于最后的最后,昭陵塌陷,那些人傀葬身地宫之中,亦是你的手笔,"重妩道,“你要救出崔兆,是因你还需要一个傀儡向天下人掩埋渡厄使的真相。你亲手葬送那些世家少年,我却并不知为何,难道那些世家与你也有仇怨么?”荀榕平淡无波地道:“口说无凭,你口口声声说这一切是本宫做的,证据呢?”

重妩道:“谢锐暴毙,国师消散,地宫崩塌,所有人证物证的确都不会再现于世,娘娘也的确高枕无忧,能安安稳稳做你的尊贵太后。“她顿了顿,又笑道,“可惜啊,娘娘百密一疏,却忘了一事。”荀榕目不转睛地盯着重妩:“什么事?”

重妩微微一笑。

“蜃妖在枫丘城捕风捉影,因国师大限将至,你们必须尽快动手,"她道,“但你们未曾想到,大昭开国皇帝曾与逍遥宗有些交集,谢锐竞遣人持问天令来请仙门中人出山降妖。至此,你们不得不稍微改变计划,干脆顺水推舟,用蜃好留下的那幅画、昙华寺的老和尚所言引我们入皇宫,借仙门之手揭露谢锐当年的暴行。你甚至妄图借机杀了我,以我身死嫁祸谢锐,挑拨仙门与皇帝的关系。”荀榕冷冷地道:“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曾想杀了你?”重妩挑眉道:“那日在梅园中持刀伤我的蒙面人能操纵人傀,我原以为那是国师。但在地宫中,我却惊觉国师根本武艺低微。他生前就只是运筹帷幄的军师,而非行军打仗的前锋,我早该想到的。”她一字一顿道:“那蒙面人身手极好,一把弯刀使得出神入化,这偌大皇宫之中,恐怕也无几人能出其右。因为,那是荀氏祖传的荀家刀法,使刀的人,就是你。”

荀榕轻笑一声,道:“若本宫说不是呢?”重妩目光掠过她素白衣襟:“梅园那夜,我与那蒙面刺客交手时,在她左肩上戳了三个血洞。娘娘可敢解开衣襟验伤?”荀榕搭在膝头的手指微不可察一紧。

重妩眼尖,立刻道:“娘娘玉体金贵,哪怕只是风寒微恙,亦会惊动太医院首座。然而,前几日你却遣你的贴身侍女去尚药局悄悄取了几味药材,三七、白笈、地榆、明……这些皆是治外伤的良药,你要他们何用?”荀榕神色不动:“本宫前几日不慎被猫儿抓了,胳臂上有伤,不愿劳动太医院,有何不妥?”

重妩笑了笑:“看来娘娘是不愿承认了。”话音未落,她骤然出手,五指成爪直取对方衣襟!“放肆!"荀榕动作极快地避开她这一击,两人瞬息间拆了十余招,案上茶盏被掌风扫落,碎瓷溅了满地。

重妩旋身后退半步,盯着荀榕绷紧的左肩冷笑:“伤口未愈便强行动武,娘娘不怕撕裂旧伤?”

她将手伸进怀中摸了摸,想找些能用的暗器,却只摸到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竞是当日在皇城大街时荆云涧给她的金叶子。她拈起其中一枚,思绪却无端偏了偏,想起来已数日不见那道白衣身影,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便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荀榕掠过妆台,拔出一根簪子,扬手向重妩咽喉刺来!

重妩微微一怔,却立即回过神来,反手甩出三枚金叶子,暗器破空声裹着凌厉劲风,直刺对方左肩。

荀榕身法极快,侧身避开两枚,第三枚却不偏不倚地擦过她肩头衣料。素纱裂开一道细缝,三道暗红血痕赫然入目。重妩收了手,笑意盈盈道:“难怪娘娘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沐浴呢,原来是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伤痕啊。”

荀榕站定,抚过肩头渗血的裂痕,忽得冷笑一声:“本宫当夜就该杀了你。”

“娘娘终于肯承认啦?"重妩袖中滑出短刃,寒光映亮她凛冽眉峰,“现在杀也不迟。不过,我还有两个疑问。”

荀榕眸光停留在那柄短刃上,心知自己不是她对手,慢条斯理地拭去指间血珠:“什么?”

“第一个问题,"重妩偏头望着她,“那些世家子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费尽心思将他们炼成人傀,又让他们葬身地宫中?”荀榕沉默片刻,扬起唇角。

她一点一点笑起来时,那张如万年寒冰不化的面容如晴霜初霁,清冷里泅出灼灼的艳。重妩似乎忽然明白了为何谢锐愿掷千金换她一笑。荀榕缓缓地道:“这些世家自诩名门望族,表面清高,却最是反复无常。需要安抚平民百姓之时,便默许皇帝强娶民妇的暴行;威胁到他们切身利益了,便集体上奏要求处死′惑君妖女。”

她神情淡漠,仿佛在叙说旁人的故事:“他们明明知晓皇帝究竟做了什么,却还要替他遮遮掩掩。当年枫丘城那场焚天大火,你以为,单凭先帝一人,便能让它烧得如此旺么?”

重妩道:“所以你与国师便假借择选渡厄使之名,表面是为谢锐续命,实则是要让世家亲手送子嗣赴死,让百年望族断送香火?”荀榕淡淡道:"本宫可没说过这些是本宫做的。”重妩笑了:“娘娘不承认也无妨,但这招借刀杀人着实精妙。“她忽得想起一事,问道,“那荀家呢?为何荀家能独善其身?难道是娘娘心软了?”荀榕望着她,平静道:“十五年前,荀将军曾跪在太极殿前,血谏反对强征民女入宫。后来先帝因为先皇后的缘故,不愿广纳妃嫔,那些世家便给先帝递折子,说妖妃祸国该沉塘,亦是荀将军极力反对。”重妩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娘娘倒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窗棂外的天光流水般漫过荀榕苍白的脸,她似乎有些累了,只道:“或许吧。”

重妩道:“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欺身上前,微微低头,注视着荀榕的双眼:“这出好戏也该落幕了,戏中却有个主角尚未现身呢。”

荀榕冷道:“谁?”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重妩佯装讶然地挑眉道,“那位对温姑娘赤胆忠心,筹谋多年为她复仇,不惜上演一出偷天换日的戏码的蜃妖呢?”荀榕红唇微微翕动,终道:“本宫如何知晓?”重妩弯起眼睛:“好吧,娘娘既然不愿说,我也不便多问。”她踮起脚尖向殿外望去,左瞧右瞧,看得荀榕蹙起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重妩摊开手,笑道,“只是想知道,那位去尚药局取′安神药'的玉珠姑娘,怎么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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