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们瞧见没有,关小官人和林大官人的死法一样,都是——咔!给抹了脖子!”
众人出去,清净不少,留下九鲤三人在屋外那吴王靠上坐着。庾祺踅入廊下,瞧见九鲤浑身是血,不由得心一紧,一把拉过她的腕子将她拽到身前,“你伤着了?”
九鲤赶忙摇头,“这不是我的血,是关展的。”
庾祺适才放下她的手腕,舒展了眉宇,走到门前。那张达恰由屋内迎来,打拱道:“齐大人回家去了,要不要马上请仵作来验看尸体?”
因想着上回林默的尸体仵作就未能验明,这会黑灯瞎火的,那仵作益发要验不清,庾祺便摇手,“倘或信得过我,我来验看验看。”
张达忙笑着打拱,“这自然再好不过,我先命人将尸体抬去那边房里整理干净。”
说话抬了关展的尸体出来,经过廊下,柔歌也没怎样,冷看着关展从跟前抬过去,接着连扇几回眼,望到一边去了。
九鲤见她神态平静,不过她那眼睛里闪过的一点泪光却瞒不住她的眼睛,想她当着人在这里强撑也是累,便和杜仲说:“你先送柔歌姐回去。”
杜仲搀过柔歌,“那你呢?”
“我等着叔父一块回去,衙门想必有话要问。”
将二人送出洞门,她便折身回来,庾祺正在屋内四处巡看,看到正墙下,拿起桌上那只茶盅,又看茶壶,一面扭头叫她进来,“你们进来时屋里就是这情形?”
九鲤点头,“噢,对,进来这桌上还燃着半只蜡烛,那时约是一更半,看样子是天黑就点上了。”
那张达在罩屏底下回头道:“庾先生,看样子这屋里像是发生过打斗。”
庾祺对他笑笑,“没有的事。”
张达拧起眉指着那圆案前倒着的一根梅花凳,“您看这凳子。”
庾祺笑着摇头,“看这屋里什么都摆放得规规矩矩,就那根圆凳倒着,必定是他们三个去看尸体时绊倒的。”
那圆案就摆在屋子中间,正对着里间那屏门,九鲤想起来,是杜仲跑过去时绊倒了那梅花凳。她走去抚起那凳子,对张达讪讪一笑,“叔父说得不错,都是杜仲那胆小鬼!”
细瞧这凳子,连着另四根和那圆案竟是成套的,那圆案下面的围板上还刻着精细花卉。她绕着案咦了声,“关展使的这些家具还真是精细,怪不得人都说他家底丰厚。”
“岂止丰厚,关家可是南京城数一数二的豪绅。”张达从罩屏底下笑着走出来,“鱼儿小姐初到南京,想必还不大听说他们关家,凡是南京本地人没有不知道的,那林默家和关家比起来,也只有提鞋的份,关家的生意都做到西洋去了。”
“那怎么林默住正屋,关展住这东厢?难道是林默进来得早些?”
“你来瞧。”张达引着她到罩屏内,将榻上那窗户推开,正能瞧见院中几棵翠绿翠绿的芭蕉树,“他就为这点景致。”
九鲤点点头,转眼看见庾祺蹲在屏门底下,顺着尸体倒下的方向看那架子床,她便也走去蹲在庾祺身边跟着看,“叔父在看什么?”
庾祺扭头睇她,夜风从门外徐徐吹进来,他瞥见她的裙角险些垂在血泊中,随手替她收拢一下,攒眉起身,“夜深了,你先回房换衣裳歇息,我还要去查验尸体。”
她跟着站起来,“我不困,我和您一道去。”
他叹了口气,“身上沾着血污,不脏不冷?”
先时惊心动魄,还不觉得,这会风吹在身上,是有些透着冷,不过脏冷哪有她那好奇心要紧?只顾笑着摇头,“我不冷,穿得厚着呢!”
她自小就爱漂亮,寒冬腊月也是能少穿则少穿一件,最怕把自己裹得臃肿,入了春,更不肯穿那些厚衣裳。庾祺知道她是在敷衍,只得将身上玄青法氅脱来披在她肩上。